李悦父亲把他们让进屋里，叫他们坐在餐桌边的沙发上，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放着一个老式的32寸电视机，电视机上方挂着一个圆形时钟。

餐桌上放着一盘毛豆炒韭菜，一条红烧鲫鱼，两盘菜都没怎么动过。

苏何拿出那张不怎么清晰的照片，叫李悦父亲辨认。

他戴上眼镜看了许久，又递给李悦母亲，她没有接，盯着照片片刻，抬头看了看苏何和一凡，想问什么，但是没问出口。她低下头继续拣菜，摇了摇头。

李悦父亲说女儿在镇上念小学和初中时，有两三个要好的同学来过家里，女儿高中和大学都住校，除了后来结婚的林一峰，没有带过其他朋友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有种窒息感。

苏何和一凡起身告辞。李悦父亲关上门后，一凡彷佛还能听到电视机上那个时钟的咔咔声。

从镇上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车子陷在进城的车流中缓缓向前移动。苏何默默踩放着油门跟随车流前进，一凡也没有开口。她望着挡风玻璃前看不到尽头的、数不清的车辆，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眼看着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喧闹。那些永不停歇的声音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悬浮在城市上空，却把地面上一间间房子里的空洞和寂静对比的更加真实而无可逃避。

走访完林一峰提到的两个大学同学，已经九点半。他们回到车上，一凡把头靠上椅背，有些沮丧。

她虽然刚开启刑警生涯，也明白这样的结果是在预料之内的，他们的工作很多时候就是在垃圾堆里找线索，翻了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不去翻就一定什么都没有。

一凡叹口气，肚子冷不丁地咕咕叫起来，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异常响亮，她尴尬地捂住肚子。苏何闻声转过头来，嘴角勾出一抹笑，问道：

“我们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我们今天还要回队里吗？” 一凡问。

“不回了，吃完就回家休息。明天我们继续走访李悦的同事，韩斌那里的名单，他们今天走不完。”

“那去我家附近吧，有家面馆特别好吃。” 一凡提议。

“好。” 苏何启动车子，降下车窗，再次驶入车流。

一凡家位于城东旧城区的一个大型住宅社区里，那一块聚集了十几个新旧小区，有配套的公园，学校和超市。沿街大大小小的杂货店，餐饮店一应俱全，烟火气十足。

在进入这个社区范围后，苏何就减慢车速观察道路两边的小店，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杂货铺已经关门，一些小吃店仍开着门迎客。

“就是这儿，还开着！”

在离一凡家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她指着一家挂着木制招牌的面馆喊道。他们把车停到路边，走进这家小小的面馆。

店面是个规规整整的长方形，从门口往里延伸进去两边各摆了6张四人桌。此时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看样子快打烊了。他们在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下。一凡指了指墙面说：

“苏队，菜单都在墙上，你看想吃啥？”

“你吃什么？” 苏何看了眼菜单，转而问一凡。

“我吃黄豆猪脚面。” 一凡似乎早就想好了。

“我要一样的。”苏何说。

一凡招呼来服务员，要了两碗面，又加了一份小笼包。

“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从我记事起就在这儿。小时候常拉着我爸来这里吃面，猪脚炖的可烂，有时候我们吃完还会打包一份回家。”

一凡一边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苏何和自己的杯子倒上水，一边回忆着介绍道。

苏何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了三下。一凡意会，眉眼弯弯看着苏何。

苏何意识到自从一凡入职跟着他办案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来，不赶时间吃的第一顿饭。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看资料说你父母在你15岁的时候，在一起高速公路的连环追尾车祸中去世了。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一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苏何会直接提起这件事。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那件惨痛的事故。只是想起奶奶，她心里还有很多不舍。

“爸妈去世后，奶奶一直照顾我，后来我去北方念大学，她就搬去我姑姑家了。但是每年暑假回来，她会过来和我住两个月。”

“她现在和你一起住吗？”

“她去年过世了，她的病发现的有点晚。”

苏何发现一凡清亮的大眼睛黯沉下去。

服务员端来面和小笼。一凡拿起筷子道：

“来，苏队，尝尝这个猪脚，真的好吃。小笼是给你点的，你这么高，一碗面肯定吃不饱。”

苏何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