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队长为了阻止这一切，以自己的生命祭祀。

她留在了这里，护住顾队长的最后一魄。

宋福泽不能离开，而这里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所以她一直等在这里，拼尽全力想要将世界挽救，或者，与顾修泽一同魂飞魄散。

若非她与顾队长魂魄相连，恐怕早就无法挽回。

白泽护住了顾大鱼，将他冰封起来，隔绝了生的气息，亦是化作了神像，栖息在宋福泽身边。

顾小鱼怔怔地看着他们，这些年，竟然是这样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黑妖区养蛊一样的死亡，地底五颗种子，父母与顾大鱼的离奇失踪，妖王的神秘……

若非有着顾修泽的生命为祀，若非有着两个人的生命相连，若非宋福泽破釜沉舟，以自己的灵魂为祭品，与神女像融为一体，早就终结在多年前的那一刻。

-

宋福泽的面容很淡薄，“神女像是我，我便是神女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即是她，她即是我，她所听即我，我所听即她。”

顾小鱼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向宋福泽，心底那个隐隐的猜测终于变得清晰可怕起来，她听到自己说话带着些颤抖：“妈……你究竟是我妈，还是灭世神女？”

宋福泽的笑意清晰了些，她轻声道：“我是谁，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小鱼，听我把话讲完。”

……

“我在神女像中这些年，看破了世间种种，对于我当初的想法亦是有了更深的理解。天地无情，求的是守一正道，如今世间修行太过，整个世界已经无法支撑庞大的灵气消耗，千疮百孔便需要重置世间，这样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她抬手，空寂的空间里黑雾涌动，凝结成墨色的屏。

那屏幕里显出无数的画面，俱都是作恶多端之人，泯灭人性之事，遏取灵气之举……这样下去，它们会将世界毁灭，变成再也无法扭转的躯壳。

宋福泽缓缓俯下身，她向着顾小鱼伸出来手，那是一双白净、温暖的手：“小鱼，这是生灵咎由自取，我早已勘破这些，而你年纪还小，你并不懂得其中的真谛……”

那双温暖的手搭在顾小鱼的手腕上，是顾小鱼这些年里梦寐以求的温暖。

“来，到妈妈这里来，我掌握了某种方法，会让你爸爸安然无恙的回来，你到妈妈这里来，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明明是暖的，却像是寒冰一样，让她冷的打了一个激灵。

宋福泽说的话，她本该深信不疑，她本该反手握住妈妈的手，站在努力挣扎这么多年的妈妈这边，帮助她……可是，她来到黑妖区，初时确实为了找妈妈。

后来呢？

一片死寂的黑妖区里，原来绿洲可以重新建立，原来人心并非那么残忍，原来那些，都是鲜活的人，原来那些学生们，就像是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过的那样，那样的纯真善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人性尚存，这个世间缘何要毁灭？

只求一家的安稳，便要将她亲眼看过的希望摧毁，再去建立另外一个大的希望吗？

然而，谁又能肯定，未来建立的希望，便一定是幸福？澄澈的？

顾小鱼缓缓的，缓缓的将宋福泽的手掰开，她的眼眸中渐渐噙上泪，摇头：“如果希望是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鲜血而铸成，那么希望便不是希望。”

踏着血水而成的希望，永远，永远不会是希望。

她的泪水终于落下，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往后退，宋福泽始终俯视着她，脸上的淡漠终于变成了失望：“顾小鱼，你要放弃你爸爸，放弃你妈妈，放弃……”

她的视线落在白泽石像之旁，那个小小的冰棺上，“放弃你哥哥顾大鱼了吗？”

天平摇摆不定，一边是顾小鱼苦苦追寻这些年的妈妈和家人，一边是她亲自所为，看过这世间的种种……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宋福泽，她不会管这个世界的死活，她只要宋福泽和一家人都活着，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顾小鱼的眼前是无数的画面，银杏果，白果树村，那些生动的画面，那些充满活力的画面，那些学生……那些生命，才是可以称之为充满了希望的人生。

她的眼圈赤红，这一次，她不再往后退，躲避宋福泽的质问和失望，而是掷地有声的说：“不，你不是我妈妈。”

“你只是想要毁天灭地的神女。”

她的话语哽咽，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手中灵气闪过，她的指尖，已经握紧了法器。

那是攻击的姿态。

宋福泽悲悯地看着顾小鱼，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淡淡的，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我是谁，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小鱼，这便是你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