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白山茶(181)
时韫裕垂眸,回答:“手部粉碎性骨折,低血糖······已经睡着了。”
梁殊又看了看他满身都是血的衣服,顿了顿还是提议:“你不去检查一下?”
时韫裕摇摇头。
梁殊有意无意地提起:“你不检查的话,那丫头肯定要缠着你的。”
时韫裕愣了愣,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却是无言起身。
江锐宏确实到死都没有对他下重手,除了神经状态有些不稳定之外,他的身体数据没有任何问题。
梁殊和警察交接证据,忙活到半夜才从公安局出来。
停尸间,梁殊在存放着江锐宏遗体的隔间找到了时韫裕。
后者已经换下那件染血的衣服,也不抬头看来人,平静地讲述:“他留给我一把钥匙和一个U盘。”
梁殊有所耳闻,反问:“他大半辈子的心血?”
时韫裕自嘲地笑了一下,语气没什么重量:“也许吧。”
这么多年,梁殊以为自己对江锐宏十分了解,如今到一切收官的结尾,他却有些看不懂江锐宏了。
一个绝对自我主义的人居然甘心为自己的学生奉献生命,赌上所有,也要把自己的毕生心血延续下去。
他疯了般着迷于自己创造的艺术品,也绝不容忍任何人玷污毁灭。
梁殊想想江锐宏这些年一直不对时韫裕出手的原因,现在似乎得到了解释。
江锐宏给他的学生绝对自由,但又要将其束缚在囚笼里。
硬生生的,把时韫裕逼疯成下一个他。
如今尘埃落定,梁殊和这些已经没有关系,但此刻目睹眼前人坐在冰冷长椅上、饱受折磨,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舔舔唇,告诉时韫裕:“江锐宏身前已经是胃癌晚期,他给你挡子弹也是早有预谋,你不用过多自责。”
“我知道。”时韫裕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深深的疲惫化作一片无力,“可他说的没错,我其实并不是没有动摇,我只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梁殊气极:“你疯了吗?”
时韫裕对上他的眼神,轻嗤一声:“我早该疯了。”
梁殊见自己无论如何都劝说不了他,只能搬出另一个人:“那你想过岑颂那丫头吗?”
时韫裕显而易见地一怔。
梁殊知道岑颂是什么性子,在自己灰暗的这几年,他对这丫头有说不上来的感激。此刻他青筋暴起,试图叫醒时韫裕:“你想过她没有!她会怎么想?”
“······”
时韫裕眸如死潭,滚动了一下喉结,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一片汪洋之中,他要丢掉好不容易抓住的浮板,重新沉入海底吗?
*
翌日,岑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太阳也明晃晃地照射了进来。
她喉咙发干,起身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在病床一侧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脑袋,后者伏在床边睡了一夜,身上连件被褥都没有。
岑颂想要找条毯子给他,时韫裕却很快被这样的小动静吵醒,揉着眼睛问她:“醒来了?”
岑颂嗔道:“怎么都不盖件东西在身上?”
“忘了。”时韫裕轻轻一笑,“我给你刷牙洗脸吧,待会儿给你打点饭。”
岑颂点点头,想到昨天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赶紧问道:“江锐宏怎么样?王龙他们呢?抓住没有?”
时韫裕一边抱她下床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都解决好了,昨天晚上已经做好笔录了,不过警察今天还要来医院一趟。”
岑颂吞了吞口水:“要问我吗?”
“嗯,不用怕,能记起什么就说什么。”
俩人简易洗漱完,辛蛮也及时提着饭走了进来,看到岑颂打着石膏的两只手,故作痛苦状:“岑颂妹妹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辛蛮哥要心疼死你了。”
岑颂嘿嘿一笑,看着时韫裕:“学长喂我呗。”
时韫裕早有觉悟,吹了一下热粥,递到了她嘴巴。
辛蛮有电灯泡的自觉,饭已送到也准备走人,不过他想到什么,又返身提醒:“时主任,安阿姨好像过来了,就在你办公室门口。”
岑颂一愣,问:“你要不要先去看看阿姨?”
时韫裕动作不减:“先喂你吃完饭。”
岑颂小声:“这样不太好吧?”
时韫裕抬眼看她:“有什么不好的?”
“岑医生。”刚喝完最后一口粥,几名护士就走了进来,“您现在方便吗?我们需要对您进行全面的检查,麻烦您配合一下。”
昨天晚上被送到医院已经是半夜了,再加上她低血糖晕倒了,医生只对皮外伤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其余的都没有顾及上。
时韫裕收拾好碗筷,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待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