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白山茶(153)
岑颂和时韫裕又陪了郁叙半个小时,看着他的精力撑不住开始陷入昏迷,岑颂帮他把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之后,才离开病房。
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时韫裕考虑到地下停车场很冷,留下岑颂在路口等他。
暖黄色的路灯连成道路的轮廓,岑颂站在路灯下,覆盖了灯光,在地上留下一片柔软的影子。
这道影子在一瞬间被定格成了照片,发送到了一个群聊里。
粗厉的声音对着手机讲话,野蛮地打破了周遭和谐的景象:“这小娘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反锁的门内,透明的观察玻璃用窗帘挡住,时韫裕自然地拉过床头的椅子,与病床上的人漠然对视。
病房里只有二人,全然一副不便打扰的样子,但这个状态只能维持十分钟,如果窗帘一直不被揭开,巡视的护士就会敲门。
总而言之,谈话内容不能太长。
梁殊自从这人莫名其妙来到自己病房开始,就满眼戒备的盯着他。
时韫裕当然没有和他制造瞪眼对峙的局面,开门见山地试探:“梁先生以前是一名医生?”
梁殊冷漠回复:“你要干什么?”
“市一医院以前出过实习生偷药的事情,不知道梁先生是否清楚?”时韫裕用闲聊的语气问他,似乎这在他看来不是一个秘密。
梁殊冷笑一声,终于得知他此行的目的,反问:“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清楚?”
“是吗?”时韫裕并不在乎他的负隅顽抗,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五年前那个实习生是你吧?”
那天偶遇这位名叫梁殊的患者,时韫裕心里一直有所芥蒂。
直到他打开邮箱,像每个节日例行发邮件,曾经在市一院指导他的老师发出新年祝福时,才想起梁殊是谁。
带时韫裕实习的老师是心血管科的主任医师,也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者,曾经带着骄傲向他展示自己寄予厚望的实习生,还向他比划了实习生的名字——梁殊。
“栋梁的梁,特殊的殊,和你当年一样优秀,我觉得他能继承我的衣钵。”
都到这了,梁殊倒是不再隐瞒,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时韫裕比他想象中还要行为迅速,戳穿他的身份时无比笃定,甚至第一天见面的礼貌客套都没用几句。
直击要害,他连辩解的理由都没有。
时韫裕打量了一下他的五官,直问:“你整容了?和之前照片上不一样。”
梁殊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整容,市一院能收我这个小偷?”
时韫裕轻笑一声,缓缓陈述:“医院只会根据患者的病情分析以及医院所能承受的能力范围,决定收不收病人,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对你置之不理。”
梁殊像听了笑话一般,眼里满是戏谑:“江教授是这么跟你说的?”
时韫裕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手指动了一下:“无论什么医院,都是一样的。”
梁殊冷哼一声。
时韫裕问道:“你刚刚说起江教授,他以前和你提起过我?”
梁殊短促地“嗯”了一声。
时韫裕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略有停顿道:“他也和说过你,还是在余泽的葬礼上,所以我才对你的名字感到熟悉。”
时韫裕装作稀疏平常地聊起一件事,不重点提到余泽,梁殊也装作没听到,只是接着他的话问:“他怎么说我的?”
时韫裕不明所以的低头笑了一下:“他说你是他给予厚望的学生。”
梁殊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往后一躺,催促道:“行了,你直说吧,你想听什么?小偷是不是悔改了?老天开眼小偷活该得肿瘤,最好治也治不好病死在床上?”
见时韫裕不说话,梁殊忽然笑出了声,表情有显而易见的不屑:“还是——你不会想让我跟你敬重的江教授道歉吧?”
“敬重”两字被他咬的很重。
时韫裕觉得他性子的确如岑颂所说,怪癖又异类。
转而,时韫裕勾了勾嘴角,大抵是同病相怜、同为异类,他这些问题问得也不算刻薄,或者说把人往绝路上逼。
梁殊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正要开口,下一秒,时韫裕理了理衣襟,只静静地噎了他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得个肿瘤还能让你产生这么多想法。”
梁殊:“?”
时韫裕起身,轻描淡写道:“大大小小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兄,师兄来看看师弟,有什么不妥吗?”
梁殊瞳孔一震,锐利的目光直对准时韫裕的眼睛,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破绽。
也许这就是在诈他,也许他和江锐铭就是一伙的。
时韫裕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拉开帘子,把门锁打开,不咸不淡的语气,像是普通的医者对患者说的最为普遍的一句话:“好好休息,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