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208)
野象意外的温顺,它能听懂她简单的指令,停下,加速,或是前进。它是她沉默不语的可靠伙伴,他们一起穿越了浩渺苍莽的深林,分享树上的果实,在溪边饮水,在日落时休憩。
她坐在它宽厚的脊背上,见到了深山之中坐落着的其他部族。他们有着和苏罗人截然不同的文化,把兽牙穿进耳朵,脖子上挂满了羽毛,这多么稀奇。
她路过一处奇异的山谷,那里面的蝴蝶在夜里能发出美丽的紫色光晕;她途径高山怀抱中的湖泊,它在阳光下竟然折射出七彩的水波;她看到了高耸巍峨的雪山,它静静矗立在天边,山顶是圣洁而遥远的白。
最后,在雪山的背后,阿丹看到了一座城镇,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繁华的人类聚居地。五彩缤纷的旗帜在城墙上飘扬,房顶是漂亮的白色和蓝色,男男女女的脸颊上都有红晕,脖颈上用彩色珠串来装饰。
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眼睛里是快活闲适的光,他们好奇地打量她,见识了她一箭射穿墙头彩旗的身手后,热情地邀请她留下。
留下,留在这个热闹的城镇,这里的人都友好而快乐,她也能穿上彩色的裙子,以后还可以去看更多雪山和湖泊。
在茫然又欣喜的时刻,她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年轻的族长最后说的话。
“如果可以,就不要再回来。“
”阿丹,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像鸟儿一样歌唱,像云朵一样翱翔。”
她想着这句话,又一次流了眼泪。她终于见到了云那端的世界,它的确十分美好。
但如果这份美好不能为另一个被禁锢着的生命体会到,那将毫无意义,她也不再需要。
那个女孩,比她更强大,却比她更痛苦,同样渴望这样辽阔的天空,只能把这份渴望埋藏在最深处,不曾向任何人诉说,好像这样真的能不为人知晓。
真的能瞒住所有人吗?阿姐,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你能感受到我身处危险,我也能听到,当我谈及云朵有多自由时,你雀跃又怅然的心声,它在告诉我,你其实有多么寂寞。
阿姐,看过你真正的笑容,我怎么会不懂,这些年你从未真正快乐。
“阿丹,去做你想做的事……”
十四岁的古拉丹,在晴朗的漂浮着白云的天空下泣不成声。
她想她已经见识过了这些,已经不再需要长久地拥有。
她知道她想做的事是什么,是让另一个饱受折磨的生命,也能体会这样的自由。
离开村寨一个月的叛逆的少女回来了,在经受了母亲的责骂惩罚后,她又面对了姐姐难以置信的质问。
“你不该回来……”
“但我回来了,阿姐,外面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好。”
她歪了一下头,轻描淡写地说着。
母亲将她严厉地看管了起来,以防她再次逃跑,古拉丹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温顺地接受母亲安排的繁重教习。
母亲想让她掌握足够的本领,以防现任族长有任何意外,但她却在用尽全力学习,因为她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除此之外,她还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一个充足的理由,能够打动她顽固的姐姐,并且不透露她真正的目的——
那个时机来了,一个汉人游医来到了苏罗的村寨。
他年轻,谈吐风趣,长得也不错,还有勃勃的野心,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聪慧的古拉丹,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他为传说中的毒虫那罗而来,也许他早就听说那罗就藏在这个村寨,所谓迷路坠崖,是狡猾的汉人撒的谎。
没关系,她不介意这样的谎言,因为她会撒更大的谎,来骗过所有人。
她日日去找莫先生,缠着他讲故事,让他教自己写字,在安静的午后贴得极近来说话,她装得像极了,至少这个男人绝对信以为真。
他以为她真的已经死心塌地,被冲昏了头脑。
但他居然敢肖想阿姐,他以为他是谁?
热闹非凡的三月会上,杜鹃树开到荼蘼烂漫。她看见他揉捏阿姐的额角,高台上的他们亲密无间,宛若璧人。无尽的怒火和嫉妒在古拉丹的心中熊熊燃烧。
另有所图的汉人,他怎么敢?
阿姐为什么任凭他触碰,难道她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她表现得更疯狂一点,更嫉妒一点,是不是就会更逼真,阿姐会相信这个谎言呢?
于是她去找阿姐,她用前所未有的痴迷语气诉说对莫先生的爱意,话语中明示暗示让阿姐不要同她争抢,还讽刺阿姐不如自己年轻漂亮。
如同任何一个在情爱中苦苦受蒙蔽的蠢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