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193)
早年间,梅书平在中秋宫宴初次见到长宁公主,竟拿不住手中酒盏,当众闹了个大笑话,这是那年京中最为被人津津乐道事。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并未将他看在眼里,偶尔得见,都是冷若冰霜的姿态。
这几年,也没传出什么旁的事端,众人本以为不过如此了,但又有流言,说这金枝玉叶的三公主,其实有着天大的野心,她同那梅侍郎,其实……
今日这聚会,重头戏全在于公主看似随意的那两句话,圣上近来已经甚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这下要直接称病离开宫中吗?是确有其事,还是掩人耳目?
又有侍女端上了一盆盛放的墨兰,灵泉烹煮的茶水被倾满在每个人的杯中,公主含笑站起,轻启朱唇,款款介绍场中央的珍奇花卉。
那些涌动的暗嘲,交汇的视线,在这明媚春光的漂亮花园中,似乎遍寻不见。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西南群山中。
天气逐渐转热,四月还未至,已经有蝉从早到晚地鸣,天空永远一碧如洗,偶有几团白云缀着,却显得碧莹莹的天更加空旷。
走在这样的天幕下,谁都会被那亮堂日光晃得睁不开眼,幸好,树木丛生,郁郁葱葱的深山内,多的是日光照射不到的阴凉处。
某株高大的红豆杉下,清清正一手撑着树干,气喘吁吁。
她浑身冒着热气,一缕缕乌黑发丝黏在脸际,显露在外的脖颈与手臂亦布着一层薄汗,胸口剧烈起伏着,扶着树干艰难站立,一副力竭相。
“师姐,”一个声音从她头顶的枝叶中传来,“不如先歇歇?”
清清又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气息:“不,不用,马上走。”
那个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真的不用?我正好也累了……”
“真的不用。”清清咬牙道,又一滴汗水从脖颈滑入前襟,她心中叫苦不迭。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她同往常一样,在古拉朵房间里玩,古拉朵向她展示了一些自己的收藏,其中不乏木雕,珠串,小刀等小玩意,但她心中有事,并未十分捧场。
古拉朵以为是自己的收藏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便献宝似的拿出几页纸给清清看,清清打开,却发现里面包裹着一只漂亮的蝴蝶——自然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只消一眼,清清的目光便挪不开了。
它翅叶完整,脉络与花纹清晰可见,被保存得十分好。最重要的是,它的颜色十分特别,翅膀从中央到边缘层层晕染开幽幽的紫,即使在光线不怎么充足的室内,也流转着漂亮的珠光。
古拉朵见清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终于自豪一笑:“好看吧?我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它的颜色就像——”
异族女孩哼哧半天,终于想出形容:“像天还没亮的时候。”
破晓前,朝霞还未显现出瑰丽色彩,天边将明未明际,不就是这深深浅浅的紫色?清清由衷道:“阿朵,你要是是汉人,没准儿能成为诗歌大家。”
阿朵不晓得什么是诗歌大家,她看出清清很明显也很喜欢这只蝴蝶,她喜滋滋介绍道:“这是莫鸠刚来时,送给我的见面礼,他说他是在很远的西边一处泉水边捉的。那时候也是三四月,山谷中全是这样的蝴蝶……”
清清听住了,不由得对她描述中如梦似幻的场景心生向往,晚上她去找莫鸠时,便问了问这件事。
莫鸠伏案忙碌,头也不抬地道:“是有此事,沿着我们这边的山主脉往西,最末端便是那个山谷了,距离此处大概一天的路程。”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怀念色:“算起来,如今这时候正是蝴蝶飞来的日子,漫天纷飞的烟紫色,实在是叫人很难忘怀。”
清清已经蠢蠢欲动,她问询道:“那周边没什么猛兽出没罢?”
“山里的事,谁说得准?”
“这蝴蝶叫什么名?可是无毒?”
“自然是无毒,至于名字,我也是未曾见过这种紫色蝴蝶,你要是愿意,便叫它七仙女罢!”
清清干笑两声:“莫先生真逗趣……平常人花费一天便能到达,那地方好不好找……”
莫鸠惊异道:“你问这么多,是要自己去看看?”
清清赧然:“是呀,我早听闻滇地有大大小小百余处蝴蝶泉,一到春末,便会聚集成千上万只蝴蝶,一直都很想亲眼见识。”
“那真是巧,天时地利——”莫鸠转过头,故意夸张地打量她,“还加上人和,以道长的身手,豺狼虎豹何须畏?更用不了一天,半天便能往返。”
清清已是摩拳擦掌:“好,好,我还得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先别说这个,”莫鸠哼笑道,“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裴小兄体内余毒已经清除干净,即日起,便能正常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