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宋颂回家的第三天，宋远修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她离开战队，直接从学校赶回来，单肩背着个黑色背包，站在台阶下和姐姐盈盈相望。

从西安坐高铁回家那天，宋颂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闸机外，目送弟弟离开。

波澜不惊，和此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宋远修冲上去，忽略身后阿姨惊慌失措的声音，抓住宋颂的手腕头也不回往外走。

男孩子力气大，宋颂手腕被攥的生疼，侧眼看着男生青涩的脸庞，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送你回基地！”

宋颂笑了，乖乖被他拉着大步往前走：“你不上课？”

宋远修丝毫没放开宋颂的打算，胸口剧烈起伏，到嘴边的脏话转了个弯，脱口而出一句：“上个鬼。”

宋颂被逗笑，伸手拍拍弟弟的手背：“好了，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别气。”

宋远修停下脚步，转头看宋颂的眼神写满“你是不是疯了”。

“别怀疑，真是自己愿意回来的，”宋颂顿了下，抬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弟弟，接着说，“你也知道，爸妈的事我躲不掉，只是提前了而已。好在现在是备赛期，缺席的比赛Xun会顶上。”

宋远修哪里会信宋颂的话，执着地用另一只手划亮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去机场。

宋颂看着他侧脸，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少年，和宋颂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去年，得知宋颂要前往战队训练，在她走的前三天晚上，次日要返校的宋远修拉着她聊到凌晨。

彼时宋颂坐在床上，困得把额头枕在膝盖。宋远修盘腿坐在她身边，越说越上头，看她犯困，还把她喊醒，皱着眉控诉她：“合着我说这么多，你都没在听是吧？”

凌晨三点，宋颂困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敷衍道：“熊……你说到那个玩偶熊……对，熊怎么了？”

“我没说那个！”宋远修狠狠掐了把她耳朵，“宋颂！我说到现在，每一个字你听进去了是吧？！”

宋颂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摁亮屏幕，连头都没抬，举到宋远修面前让他看时间。

等了一会儿，宋远修都没动静。宋颂从臂弯里露了只眼睛看他。

宋远修几乎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夜晚房间死寂，月光惨白，洒进窗户，铺出一种名为担忧的氛围。

“我们俩，从小到大没怎么分开过吧，”宋远修顿了顿，声音低沉沉的，“小时候在小镇，外公……他们去世以后，又被接到爸妈这边。”

“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们俩商量着来，但是这次，我们离得太远了。”

宋颂保持着把头埋进膝盖的姿势，环着腿的双臂微微收紧。

“我知道你挺多事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家里乱七八糟的破事，我都懂，都理解。但是我就觉得吧，我是男的，就算你比我大，你也稍稍往后退一点，让我有点价值。”

“但是这天来的太快了，”宋远修抬手擦了擦眼角，嗫嚅道，“姐，这次真的就我一个人了。”

像是个嚷嚷着要长大的孩子，突然被告知，你今天就要变成大人。

一夜之间，重担压下，未来迷茫。

宋颂在困倦中抬起头：“不算远吧，飞机也就不到两个小时。你要是愿意，跑过来也行。”

宋远修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猛地听见姐姐如此没心没肺的话，默默自我反思为什么要过来找这个白眼狼聊这些。

几分钟后，宋远修叹气：“你去了基地，那边男孩子多，注意安全。职业选手天天熬夜训练这也没办法，吃的好点，别委屈了自己，爸妈那边要是不给钱，我这还有一些，在学校我也花不了，你拿去用……”

“宋远修，”宋颂忍不住说，“你知道我有工资吗？”

“……”

宋远修暗骂姐姐真是没有良心，揉了把耳朵选择放弃，“你加油吧，我回去睡了。”

宋颂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钻进被窝：“帮忙关个门，谢谢。”

宋远修重重叹了口气。

门一关上，房间里只剩了清冷的月光。

宋颂把被子往上拉过头顶，手背擦掉眼泪，复又闭上眼。

如宋远修所说，她是姐姐，理应承担大部分的压力。在弟弟面前，就算再难过，也不能展示出柔弱的一面。

这个家里，她才是她的后盾。

……

宋颂再次看向面前的大男孩，忍不住踮脚揉了把他头发。

宋远修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我发型都乱了，你干嘛？”

宋颂：“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这大半年，个儿长了不少。”

宋远修瞥了她一眼，随手抓了抓头发，纳闷今天居然没有车子接机场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