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48)
这样说起来,他也确实没什么好拍的。
一点故事性都没有。
“行了。”他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放,突然就没了逗她的兴致,“你这本子里的问题确实杂,拍不了这个就选其他的吧。”
反正纪录片题材一抓一大把。
可抬起头,他又卡住了。
盛夏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本笔记本,手里拿着一支……企鹅笔,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不是说不拍了么?”他被这画面震撼到了,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好奇她大夏天的到底能把这种本子藏在哪里,还是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企鹅笔上。
这真的是一只企鹅。打开企鹅笔盖,黑漆漆圆滚滚的笔居然是可以伸缩的,乌龟脖子一样能抽成一支长笔。
问题是这支长笔上面还长着半颗企鹅脑袋,随着盛夏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晃得程凉下意识避开了盛夏亮晶晶的眼睛。
“采访也是可以练习的。”盛夏答。
问答是程凉主动开始的,回答的内容也是盛夏感兴趣的,所以她索性拿出纸笔开始记。
她想,程凉想拍纪录片,可能就是想跟人说说话。
医生太辛苦,平时也没有私生活,更不会有病人缠着医生问这些琐碎的问题,积攒得久了,总是需要找个宣泄口的。
她可以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不用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只要挑你感兴趣的就行。”盛夏又翻开了程凉面前的记事本。
几分钟前还面红耳赤的姑娘现在又找到了新方向,面汤都还没完全凉透,她眼底却又开始神采奕奕。
好像就没有负面情绪能影响到她,在医院住院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总能找到积极的点。
“说说你吧。”程凉拒绝再翻开那本密密麻麻的本子。
盛夏的问题是用了心的,里面不少问题问得挺扎心,能挑出来在这种气氛下聊的,估计也就他刚刚回答的那几个了。
“我?”盛夏有些迷茫,手里半个企鹅头晃了晃。
“为什么喜欢拍纪录片?”程凉问得随意。
礼尚往来,他都回答她三个问题了。
虽然是他主动答的。
“我爸爸是战地记者,我妈妈是战地摄影师。”盛夏也是有问必答,“小时候他们去的很多地方都是我没听过的,那时候网络没那么发达,他们出入的地方不方便通讯,我想他们了就只能在网上找那个地方的纪录片看。”
“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了。”
“纪录片很真实,大部分都没有台本,展现的就是世界真实的样子,我喜欢真实的东西。”
所以她慢慢的就爱上了纪录片,越了解就越沉迷,最后变成了她的理想。
程凉没说话。
这个问题对盛夏这样的人来说果然不难回答,跟他这种没什么信念的人不同,盛夏的回答有高度也接地气,很容易让人动容。
而且,他喜欢看纪录片的理由,和盛夏也是一样的。
纪录片真实。
盛夏也真实。
“研究生毕业了以后也打算继续拍纪录片?”他又问。
“嗯!”盛夏头点得毫不犹豫。
她的理想,就是她的毕生事业。
程凉笑笑,没有再问别的问题。
他知道,他缺的,就是盛夏这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嗯。
他没有这样可以嗯的东西,所以对任何事情都懒懒的提不起兴趣,所以任何付出和回报不对等的东西,都会让他觉得烦躁。
这姑娘,果然见一次就能让他渺小一次。
“找到理想是什么感觉?”他问。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她傻问题,有那句你是不是歧视有钱人的珠玉在前,他之后问任何问题都不会显得太奇怪。
盛夏:“理想……不用找啊……”
她从小就有。
人总是得确定了目标才能走路的吧……
程凉:“……”
行,是他自取其辱,面都不想给她吃了!
“吃完了我收了。”他果然就站起来,决定收掉盛夏吃光的面。
那里面还有笋干末,他不给她吃了。
也懒得管拿着半颗企鹅头目瞪口呆的盛夏,他拿着两个碗把食物残渣倒到垃圾桶里,顺手就丢进了洗碗机。
“你……”盛夏捏着半颗企鹅头,你了半天也没了下文。
她不笨,相反,她很敏锐。
程凉突然意兴阑珊是因为她和他之间对于理想这个词的感受天差地别。
他当医生是被推着走的,他说的,没有高尚的情操。
而她,有坚定的目标,哪怕父母不赞成,哪怕她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但是定下来了,她就一定会一路走到底。
盛夏看着在厨房里和洗碗机斗气的背影,纠结了半天,说:“如果喜欢洗衣服的话,把目标定在开洗衣店是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