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18)
可她的男人却一副就是来闹事的模样,还杵在病房门口粗声粗气的吼:“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做什么要小声一点?!亏心的是这黑心的医院!治不好病!连要死的人的钱都要赚!”
护士从他们一家人进了病区就开始警戒,此刻已经打算联系保安了。
刘阿姨急得眼睛都红了,也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你老婆还没死你就找了别的女人换了家里的锁,你这还叫没做亏心事?!”
刘阿姨一家人都愣住了。
盛夏也愣住了。
只有刘阿姨一个人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涨红的脖子青筋直冒。
“都进来!”她嘶哑的吼,“我就是个快要死的人了,面子也不要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健健康康的还要活很久,要是不想这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就把门关上,进来说!”
“你……”那男人在门口纠结了半晌,居然真的就进来了,声音也小了很多,“又是哪个黑心肠的死八婆跟你乱说话了?”
刘阿姨喘着气嗤笑:“我八卦了人家一辈子,小区里面哪家人白事哪家人红事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连自己男人偷腥了我还一点都不知道的。”
男人不说话了。
刘阿姨的儿媳妇偷偷的捏了下刘阿姨儿子的手臂,她那个瘦弱的儿子期期艾艾的坐到刘阿姨旁边,喊了一声妈。
刘阿姨转头看着他。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她儿子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两三天没见,刘阿姨人又瘦了,整个人骨瘦嶙峋,脸上透着黑森森的死气。
刘阿姨儿子梗着脖子,这一声妈之后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要买学区房对吧。”刘阿姨反而笑了,“还想买个大的对吧。”
刘阿姨儿媳妇站在那里,不自在的打断:“妈,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
“我快死了。”刘阿姨看着这位儿媳妇,“现在不操心,难道打算入土了托梦给你么?”
这儿媳妇是她儿子相了半年亲相回来的,其实还算乖,比起她亲儿子和亲老公,她儿媳妇最多也就是拾掇着人买房罢了。
“你为什么想买房子我知道。”刘阿姨倾身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现在的房子是你们婚前买的,房产证上没你的名字,到底是不靠谱的。现在嫁的男人不省心,婆婆眼看要走了,公公又被外面的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你怕你再不捞点什么,以后孩子和你都得吃苦。”
“买学区房,是对的。”刘阿姨说。
刘阿姨儿子眼睛一亮。
“但是把早餐店和房子一起卖了买套大的,就不对了。”刘阿姨看都不看自己的儿子,拉着儿媳妇的手继续说。
“小颖啊,你公公现在有人要,是因为他手里有钱,好歹还是个早餐店的老板。他是没有退休工资的,早餐店没了他没了生计,你觉得哪家的狐狸精会要这样的老男人?”
刘阿姨儿媳妇一怔。
“你买套大的,他到时候还得跟着你们住,这你想过没有?”刘阿姨问。
歪着头,问得慢吞吞的。
却把几个人的脸都问得煞白煞白。
一个并不孝顺的儿子,自然是不会想带上自己老父亲一起过日子的,亲儿子都不想,更何况儿媳妇。
“你公公的如意算盘呢,我也知道。”刘阿姨半躺在床上,“早餐店一直都是我在操持的,我动不了之后他也就倒买倒卖点油条豆浆,做生意不诚心老想着占便宜买来的东西都不新鲜,生意越来越差。”
“他是不想做事了,干脆装大方把东西都卖了,以后吃住就都靠儿子。”
“他做得出来的。”刘阿姨看着自己的老公,重复,“他做得出来的。”
“死三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刘阿姨老公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
“我这乱七八糟的话,哪一句是错的?”刘阿姨反问。
刘阿姨老公涨红着脸,只能呢喃重复着:“你就是病糊涂了,你这种情况说的话不算数的,做不得数的。”
刘阿姨没理他。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从那天晚上想通要做手术之后,她就像是披上了铠甲,抛掉了尊严,把自己家里烂到根里的事情都挖出来摆在他们面前。
她只要活下去。
“所以我想过了。”刘阿姨看着她的家人,“学区房还是买,但是你们两个工资低,量力而为买个小的一家三口住就够了。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早餐店的门面房,也卖了,但是这钱不能给你们两个小的,这钱,我和你爸爸一人一半。”刘阿姨继续说,“我那一半用来给我救命,至于你爸的,就给他养老,你们不想管他,就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