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筠筠有些激动：“你那些没有从未说出口的鄙视，更伤人。

从前在A市起，我们每次出去，我跟你讲我喝了多少酒、周旋了多少场子搞定一个客户时。

你都带着骄傲的告诉我，你最近写了多少方案、熬了多少夜，受到多少赏识。

我谋划几年，才得以和周子恒走在一起，舍掉尊严，才在S市有公司、有客户。

你却洋洋得意的告诉我，你如何拒绝陆羽的帮助，一个人风风火火。

路知遥，我有时挺恨你的，你毫不费力的就可以拥有一切。

人人都爱你，人人都夸你。

而我，拼尽全力，在男权世界里死命向上爬，到头来，还是被淹没在人们恶毒的评价里。

人人都说我势利，说我出卖色相。

好，那我就这样去做。我就是利用男人、依附男人，但那也不是我乞讨来的，是我努力用手腕挣来的。

我弱时，都嘲笑我活该；我强时，又都骂我钱来得没有风骨。”

路知遥听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你看我似乎一切得来毫不费力，但你没看见多少个日夜我不眠不休，你没看见我为了今天，付出多少努力。这世上哪有什么轻而易举。

对，我是一直不认同你的价值观，但我一直尊重你。

我赞同你将男人玩弄鼓掌间，我不这样做并不代表我否定你：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可能是因为我有其他更擅长的、征服世界的方式。

但是我认为，无论哪种方式、哪种价值观，这都和你成为你自己并不冲突——你的初心、你的底线、你想成为哪种人。”

关筠筠冷哼道：“你又开始了你玄而又玄的高谈阔论。成为我自己？

我不变强，如何成为我自己？你不也常常跟我叫嚣着要女强么？”

路知遥回道：“你想要变强没有错！曾经你的这种要强，一度也是鼓舞着我的动力。

但我认为，无论你穿什么风格、什么价位的衣服；无论你浓妆还是素颜；无论你性格何如，是温柔如水还是坚强如刚；无论是在职场还是情场，或者什么其他领域。

女强，应该是一种众生相，没有单一的标准。

不是一定要在S市生活立足、不是一定要富足华贵、不是一定要征服钻石王老五，才叫女强。

女强，应当是你由内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蓬勃、广阔、有力！”

关筠筠又道：“不一定谁要征服谁，那你干嘛要和陆羽博弈？你干嘛要和他争个权力均衡？

是你，同我讲权力均衡，才让我意识到，我和周子恒的权力不均衡。我才……”

关筠筠说到这，第一次露出愧疚的神色，顿了下，继续说：“我才无论如何想得到小宋总的帮助，让我可以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再靠乞求周子恒，才能给我带来客户。”

路知遥突然意识到：所以，关筠筠被自己说的话启发，而狠心设计自己？

路知遥一下觉出整件事情的戏剧性和悲剧性来。

路知遥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叹气对关筠筠说到：“你想你不是恨我，你是恨这个世界。

不公命运、时运不济、流言蜚语、他人目光……

枷锁伪装成规则的样子、残忍伪装成竞争的样子、畸形的道德观伪装成市场经济的样子……

太多东西将你裹挟。所以你恨世界，连带着恨上了我。

同时，你也是，最恨你自己的那个人。”

关筠筠听了路知遥的话，感到有些无力，但还是挣扎着说道：“别用成功者的语气，居高临下的评判我。”

路知遥缓和了下语气，对关筠筠说到：“如果今天一定要把失败或者成功，二选一的安在你我身上的话。

你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的对手是全世界。

而我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的对手不是男人、女人、不是某一种性别，或者某一个群体。

自始至终，我的对手，始终都是我自己。

作为十年老友，我真诚的希望，有一天，你与今日不同，那时你所执所求是：你的灵魂是不是能安于九州。

你的心是不是可以装得下高山、溪流、旷野、人群和喧嚣。”

说完这些话，路知遥也似乎释然了什么，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家门，下了逐客令。

第51章 有效安慰

关筠筠踩着高跟鞋从房门走出，没有回头。

这是路知遥和关筠筠，相识十年来，第一次在分别时，没有挥手说再见。

周子恒目送着关筠筠走远，转回头对路知遥说：“咱俩聊聊？”

路知遥歪头问：“你不送送她么？”

周子恒摊摊手没说话。

路知遥让开房门说：“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