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际(28)
此时正是傍晚,窗外残阳如血,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苏晓望着那血色天幕,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那红色的山丘之上……
他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就像迈过一道又一道的坎。
山丘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脸颊被北风掀起的沙石刮出道道血痕,双脚也被地上的石块扎得鲜血淋漓。
那金光仍然遥不可及。
他还要走多久?
他何时才能到达那遥远的天际,沐浴在金辉之下?
……
她的梦境和秦复的故事意外的巧合。她做这个梦是因为在幼年时失去了至爱的父亲,而秦复又是因为什么而写下这个故事的呢?
一路飞行顺利,连个气流颠簸都没有。晚上八点,苏晓回到了秦复的家。她以为这个时间点他会不在,不料何存知却说他正在书房等她。
何存知问:“你昨天没事吧?”
苏晓一愣,说:“没事。”
“那就好。”何存知松了一口气。“昨天真不是个太平日子。”
“怎么了?”
“你遇到袭击,他又病了。”
“他病了?”苏晓慌了。“怎么回事?”
“发烧。三十九度五,今天下午才退的。”
“天哪。”苏晓的心揪了起来。“何姐,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
“他不让,说不要影响你。”何存知也很无奈。“你一定很奇怪,昨天遇袭他连个电话都没有吧?”
苏晓被说中心事,十分羞惭。
“快去看看他吧,看看烧是不是真退了。”
苏晓很快便来到书房,但她并没有马上进去,因为她听到里面有动静,好像是秦复在跟谁打电话。她本不想偷听,但是里面却传来一句高声的话语。
“秦涛,你给我回来!”
原来他是在和儿子通话,而且谈得很不愉快。苏晓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秦复挂掉电话才敲门。房内久久没有回应,她放心不下,直接推门而进。
房间里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给室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薄雾。雾中,阔别数日的秦复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皱纹比平时更深,头上的银丝也似乎更多了。那缕缕闪光的银丝让苏晓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在她小时候,五六岁吧?有一次,她发现父亲有一根白头发,她想都不想就要拔掉它。但是小孩子不会使劲,头发怎么也拔不下来,倒把父亲弄得生疼。母亲看了啼笑皆非,但苏晓哭了。她认为白头发拔不掉的话,父亲就会老,会死……
“爸爸,我要你永远都不老,不死。”
“晓晓,每个人都会老,都会死的。”
“为什么?”
“因为生命有开始,就有结束。就像花儿会开放,也会枯萎。”父亲爱怜地看着她。“所以,爸爸和妈妈才会生下你,你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那你要活得久一点,越久越好。”
“晓晓,你想要爸爸活多久呢?”
“一百岁。老师说了,一百最大。我要爸爸活到一百岁。”
“晓晓,”父亲拥抱着她。“爸爸答应你,一定活到一百岁。”
可是父亲并没有活到一百岁。他的生命终止在一九九八年的夏天,仅仅只有三十八岁的光阴,一百岁的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但是,与父亲相似的秦复出现了,他一定是命运对她的补偿。
苏晓望着那独自枯坐在夜色中的满腹心事的人,心中颇不是滋味。她走上前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她又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秦复握住了她的手,说:“在广州被吓着了吧?”
巷子中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苏晓眼前。
“我没事,但是思楠的手擦伤了。”
“辛苦思楠了,代我谢谢她。”
苏晓说好。
“我听说在陈得胜和邓奇来之前,有人先出手了?”
“是的,有一位先生帮助了我们。”
“他长什么样子?”
“国字脸,高鼻梁,瘦高个子。”苏晓回想着。“头发全白了,但是仔细看面容,他也就六十岁上下。”
“他见到你有什么反应?知道你是绘本作家苏晓吗?”
这不是一个常规的问题,尽管秦复的语气非常自然。
苏晓说:“其实,在被那个年轻人袭击之前,我们就遇到他了。”
“哦?”秦复明显来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
苏晓实话实说:“起初我和思楠在巷子里闲逛,我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倒了他。他见到我的反应很奇怪。开始很高兴,后来却变得很恐惧,好像我是恶鬼降临。他还问我是不是绘本作家苏晓?原来,他看过我的书,正是那本《遥远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