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记(124)
秘密(十六)
更新时间2009-9-30 8:36:41 字数:2152
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过去。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哈出一口白气。
不断有清晨来上班的护士,经过这条虚空的走廊时,不由得放缓脚步,多打量几眼站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默不作声站了一整夜的几个毫无生气的人。
天亮了,黑暗却没有散去。或者是因为正好有光明的对比,所以黑暗才会来的如此浓烈。
许皓靠在椅子上歪着的脑袋轻轻挪动了下,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在想他的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或者所有人这一整夜,心底都在思考着他的这句话。
也许,心里各自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吧。
鸦片望了眼蹲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动不动的沐茹,然后扭过头,“你……是在问我吗?”
“我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顾鹏到底为甚么要骂你是婊子。我在问,那条简讯又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那个张漾你和他还有没有来往。我在问,到底是谁一直在兴风作浪。我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男人?”许皓把头扭过来望向鸦片,露出白白的牙齿,微笑着说,“够了吗?”
能够感到鸦片的拳头捏得太紧,最终力气消失干净,松开来。
鸦片把头用力地往后,撞向墙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还是痛?有区别吗?
心疼和心痛。有区别吗?
我站在走廊上,低着头,再抬起头时无数画面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爆炸。心痛吗?
“你这苦情戏,到底是做给谁看?”
鸦片停下动作,头顶微微裂开的伤口,一行鲜血缓缓流入了眼眶里,鸦片抹去沾在睫毛上的血滴,把头扭向许皓,痴痴地笑着,口吻是异常沉重,“做给你看,可惜你看了这么多年,都还没看懂!”
猛地一个耳光。良久,脸颊贴在冰凉墙壁上沐茹,毫无生气的扭过头,朝我露出浅浅的微笑。
刚才的墙壁上已经染上了几滴鲜红的血迹,应该是刚好脑袋撞到了长椅的尖角。
我蹲下身扶起沐茹,脸上保持着微笑,“姐,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沐茹脸上依然是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面庞,眼神闪烁着晶莹,语气平淡地说,“不是。”
松开手,沐茹立刻浑身松软像团泥巴倒在了地面。她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怔怔望着天花板,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许皓摇晃的走上前,推开我,然后抱起了沐茹,眼神里是心疼与怜惜。鸦片的脚下不断有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有种无法言喻的冰凉感。
许皓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如果那些照片是沐茹拍的,那么她就不会拼了命的找到张漾,要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解释清楚呢……”
“为甚么,她不相信我。”
眼睛突然感觉被医院走廊的白光灯灼伤。沐茹躺在许皓怀里,虚弱无力痛苦呻吟的每个音节,就像一根根银针毫无手软的刺在自己的耳膜。
“姐……”
悲伤时流下的泪水,原来可以用来清洗眼睛,使眼睛变得明亮。只是后来那些泪水渐渐变得浑浊。便再也分不清对错了。
你用恶毒的眼光看待别人,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同样是恶毒的自己。有些事就是这样子,渐渐变得不幸。
我以为是天使来垂怜我呢,我屈膝等待,等来的却是践踏。我以为是恶魔来践踏我呢,我强悍的推拒,却推开了垂怜。
我没有责难,也没有向上帝申诉。因为这是自以为是必须要承受的后果。
鸦片撩了撩头发,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出。
──我以为,无论我说什么,只要你点点头,就是相信呢!
“我以为只要固执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以为只需要给我爱的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看透我心底的整个世界。我以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正因为如此有些情感是无法用语言进行传递的。原来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谎言。原来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
鸦片气若浮丝地声线游荡在走廊上,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我站在原地,想叫住鸦片,话却卡在喉咙。
当鸦片走到楼梯口时,许皓已经紧紧的捉住了鸦片的手,她愣愣的回过头,眼睛重新燃起微弱的光芒。许皓眼眶红红的,语气柔和地说,“好在现在也不迟,你说,对不?”
视线穿过许皓,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沐茹。鸦片呼了一口气,像要呵出一口冰喳来。
脑海里某个画面,在时光的溶液里被浸泡得失去了应该完整无缺的细节,可是却依然留下根深蒂固的某个部分,顽强地存活在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