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475)

作者:奉小满

已经喝多的柯爵士反正是不管了,拉着他非要给亲家亲自演奏一曲他拿手的《苏州将军令》……

人胡琴名手是“行若风云,颤指微拢”,这位英国女王亲授爵位的柯先生可好,据薇薇父亲初步判定,他的演奏技艺,离胡琴名手也就差个十万八千里,那可真叫一个喑哑难听;不过碍着情面,薇薇父亲还是不顾文太太已僵住的脸,暗暗搓了搓遭了不少罪的耳朵,昧着良心夸赞了亲家几句。

没想到精明一世,只在自己嗜好上毫无自知之明的柯东还当了真,这个高兴,天天满哪儿逮躲他都来不及的亲家听他拉琴。

几日下来,原本想多住些时日的薇薇父亲跟闺女强烈要求回上海,等她快生了再过来:这几日听你公公锯琴弦锯得牙都苏苏的,再过几天只怕满口牙都不保,此等天籁你娘和你爹实在无福消受,就此告辞。

活泼的媚兰口才便给,一席文家的四川话学得是惟妙惟肖,听得闺蜜们快要笑破肚皮,奉九更是直揉肚子,生怕再把孩子提前给笑出来。

不过很显然大家都多虑了,因为直到九月初,过了预产期足足八天,这个只怕是个慢性子的孩子,才不疾不徐地发出了他要降生到这个世上的信号。

生产过程倒是比生芽芽痛快,奉九顺利产下一个过于足月的漂亮男婴,而且甫一出生身高就破了中国自有妇产科记载以来的记录,足有五十五厘米,相貌据等不及从天津坐着火车赶来的宁老夫人讲,像极了他的父亲,好看着呢。

一女一子就此凑成一个“好”字,宁铮兴奋之下甚至说出让奉九就此封肚的话,被宁老夫人打了几巴掌,其他跟来的宁家女眷跟着偷笑。

全家上下喜气洋洋,只有刚刚做姐姐的芽芽一反常态,有点不知所措。

奉九看一向笑得跟朵太阳花的闺女这个神态——她自己也当过姐姐的,马上明了了芽芽这个原本的独生女对父母另有一个孩子那种矛盾的小心思——一刻也不耽误地抱着她好好地安慰着;宁铮听了几句明白了,这就心疼上了,赶紧把白白胖胖的儿子往边上一放,过来搂住闺女亲亲爱爱地半天不撒手,一下一下地亲着她的小胖脸蛋儿。

芽芽立刻高兴起来,父母亲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没少多少,这就好了,她又感受到了那种强大的安全感。奉九此时又有了一个念头:让芽芽给小弟起个小名,不管起什么,都由她定。反正从此以后,小弟就叫这个名儿了。

芽芽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顿觉重任在肩,憋了好几天,终于起了一个乍一听颇有点怪里怪气的名字——“坦步尔”。

这是所从何来?奉九觉得耳熟,芽芽解释说,在火车上听到你们说了好几遍,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奉九这才想起来,他们回来时从法国加莱坐火车到的罗马,行驶过程中她和宁铮的秘书李应超,这个学识渊博的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毕业的社会科学系高材生,净讨论因为欧洲各国毗邻的位置而闹出来的各种历史事件了,其中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东方快车”这趟车最开始设置的终点——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既然答应了孩子,那什么名都得用,大家于是就一口一个“坦步尔”地叫起来了,芽芽为此有点小骄傲,还不忘特意说明,是步伐的‘步’,不是布匹的‘布’,也就是希望小弟一辈子平平坦坦。

多懂事的孩子,姐弟情深,宁铮感动得差点掉眼泪,奉九觉得丈夫越发回去了。

等奉九出了月子,没几天就全家一股脑地搬到了宁铮现在任职的武汉。

奉九在武汉照样以宁铮夫人的名义,做着在奉天和北平都做的那些关乎慈善、妇女和其他社会事宜。不过工作之余奉九还是不忘考校芽芽的功课,由此发现芽芽掌握的知识尤其是算术,成绩出乎意料地好,免不了夸了两句,于是芽芽更骄傲了。

芽芽的确对算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平日里玩儿个弹子跳棋,也不忘计算星形棋盘的各个角是多少度;看到太阳下旗杆的影子,还要思考着能不能算出旗杆的高度。

旁人听了自然惊叹,连带着一顿猛夸:这不过是才刚满四岁的孩子而已。芽芽更加骄傲起来,一边算术这门学科学力突飞猛进,另一方面,不听话、撩闲、各种淘气也越来越严重。

奉九看着近来骨头变得没三两重,趾高气扬走路都带风的女儿,不免谆谆告诫她,做人最不可取的就是骄傲自大,“骄傲必败。”

芽芽听了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但眼珠儿一转发现了问题,“妈妈,你还说过,‘失败乃成功之母’,这么说,‘骄傲’就是‘成功’的奶奶呗?成功、失败、骄傲原来都是一家人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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