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458)
奉九特意做了一身朱红色的骑马装,大气端庄,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紫禁城无处不在的美丽围墙,很中国味儿,完全有别于英国人穿的英伦红那种鲜红的颜色。
一身黑色骑马装的宁铮盯着马上要出门的奉九,看着她纤长有力的大腿裹在雪白的马裤里,头上戴着黑色德比帽,束着鱼骨辫儿,清新甜美又朝气蓬勃,暗自琢磨这样儿是不是太打眼了些?正犹豫着想让她换条裙子,但一想那样只能侧骑,可她又没练过这个姿势,岂不是危险?正犹豫着,奉九嗔怪着都快迟到了还磨蹭什么,这个守时守得令人发指的“时间老人”急急走了出去,宁铮只好跟上。
小蓝蒲生夫妇也出门了,四个人在马厩会和后随意说笑着,挑选着称心的马匹。他们夫妻平日里忙着打理蓝家庶务,心里早有些无聊焦躁之感,就盼着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
空气清新,天高云淡,是个难得的好天,大家的心情都很舒畅。奉九选的是蓝家马场里的极品亨特马,她手里拿了麦草和糖块逗着马,一人一马很快熟悉了起来,一行人出了庄园门向隔壁的桑德林厄姆行去。
没一会儿,大批贵族都到齐了。他们看到英王和王后——乔治五世和玛丽王后也出现了,众多随从紧紧相随。
几十条三花猎犬也被从狗场放了出来,驯服地原地打转,汪汪地吠着;长满了苏格兰石楠的草地上寒风瑟瑟,原本夏天涌出大片紫红色花朵的灌木丛早已变成了褐色,但仍保持着干花一般的形态,不凋不谢。
看着这在各本英国小说里见过了千万遍的熟悉场景,奉九忽然凑近宁铮,压低嗓子抖抖嗦嗦地说,“我总觉得要发生点儿什么凶杀案。”
……宁铮闻言一噎,看看四下里无人注意,伸过头去狠狠嘬了她白生生的耳垂一口,“什么时候也不忘淘气……你福尔摩斯看多了。”
奉九捂住耳朵,不满地看向宁铮,她很认真的好不好?
她又转头看向乔治五世,这位英王蓄着老式的海豹胡,奉九忽然觉得这张脸很眼熟,又偷偷问宁铮,“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宁铮笑了,轻声说:“他和前沙皇尼古拉斯二世是表兄弟。”怪不得,这两张脸,相似到了九成。
年近七旬的乔治五世垂垂老矣,但兴致不减,一听说有尊贵的中国客人在场,立刻让人把宁铮连同小蓝蒲生夫妇一起请了过去,和气地问起了宁铮和奉九对英国的感受,又顺带着问了问蓝蒲生爵士的近况,对于蓝爵士无法出门打猎表示了惋惜之意;一向严肃的玛丽王后也挤出了点笑容,奉九知道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太太是英王一生的精神支柱。
奉九注意到不远处一匹溜光水滑的高头大黑马上,端坐着一位时髦女郎,她没穿传统的英伦红猎装,而是一身样式别致的黑色骑装,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更显得蜂腰翘臀;德比帽垂下半截面纱,露出一管带点驼峰的狮子鼻和长着美人窝的娇俏下巴,几乎与黑色骏马融为一体,整个人神秘莫测,说不出来的媚人。她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国王讲话。
乔治五世问宁铮,“宁将军在中国时也打猎么?”
宁铮回答说是。英王来了兴致,“打什么?”
宁铮告诉他,打过东北虎,也打过黑熊。乔治王立刻引为知己,“那很有意思。我在欧洲的国度里,就没这么大型的猎物。二十二年前,还记得么玛丽,我们去印度那次?”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妻子,正神游天外的玛丽王后突然被点名,条件反射似的“嗯嗯”两声,英王满意地接着说:“一共打了三十九头孟加拉虎、十八头犀牛和四头熊,那才真叫打猎呢!是吧?”他寻求宁铮的认同。
奉九看到宁铮听到如此巨大的猎物数目后勉强附议的模样,心里想着,太过分了,打猎也要适度,这么多头大型野兽,是不是要把人家的老虎犀牛都给灭绝了?
在中国,即使撒网捕鱼也是要讲规矩的,网眼特细的不行:如果连耳朵眼儿大小的小鱼都不放过,那以后还打什么?这种网叫“绝户网”,损阴德,最为邻里乡亲所不耻。
忽然奉九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孩掀起了面纱,露出一对紫莹莹的紫罗兰眼睛,鬓边露出一缕白金色卷曲秀发,专注地望着宁铮,秋波荡漾的,大概是刚刚宁铮说猎过老虎引起了她的注意。
跟着他们一起觐见英王的伊莲娜也早注意到了这个女郎,在一旁语带讽刺地低声说:“呵呵,又找上猎物了。”
奉九不解,伊莲娜解释给她听,“她叫桃乐丝?坎贝尔,今年二十二岁,未婚,女继承人。父亲是阿盖尔公爵,非常富有;猎色方面家学渊源,曾曾曾祖母曾是某任英王的情妇,至于具体是谁咱们就不提了,总之很受男人欢迎。”又用手推推奉九,“你当心点儿,她好像又盯上宁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