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246)
宁诤几步回到泉边,毫不客气地拔下她的浴袍,大概是气她见他就跑,看都不看一眼地一下子把她扔到池子里,奉九“哎呦”一声,水花四溅,她沉了下去,瞬间双脚就够到了池底,她赶紧爬了起来,抹了抹满脸水。
宁诤早就下来了,一把抱住还要挣扎的她,“别动,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泡泡温泉。”
逃跑失败,奉九只好不动,宁铮也不说话了,从后面搂住她,双手老老实实地交叉横卧在她的身前,周围静悄悄的,气氛幽静美好。
奉九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个没忍住就这么笑了出来,宁铮双臂使力勒了勒她,示意她赶紧说,奉九只好乖乖听命:“我有个中学同学,跟我很要好……”
“男的女的?”宁诤打断了她,粗声粗气地问。
“女的,同泽的。”奉九没好气地回道。
“接着说。”宁铮的声音又变得轻飘飘的,忽然想起什么来,叹息一声,“女的也得小心啊。”
奉九好笑地说:“你别疑神疑鬼好不好。我同学出生在四川,曾经跟我说,他们家每年冬天都会去螺髻山泡温泉,每次都会发现有些猕猴也在别个池子里,泡得一个个脸都红扑扑的,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有时天上还下着雪,那情形,想想就,巴适得很。”奉九忍不住学了一句同学说的四川话。
宁铮笑了:“你想说什么?”
奉九叹口气:“人不如猴。”
宁诤大笑起来,忽然反应过来,“不就是文秀薇么?”
“哦你记得啊。”奉九以为宁铮对自己的朋友都不在意。
他们一同望着远山,宁诤忽然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人生在世,总得有所作为,要不然,像猴子那样,就算活上一百年,也没什么意思。”
奉九其实认同这样的观点,但不跟宁诤抬杠就不是她唐奉九了,“子非猴,安知猴之乐?”
“那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儿。”如果今天象昨天一样,而可以看到的明天又重复着今天,那这样的时光,是不值得过的,二百年又如何,跟一天一样。
“就好像法国那个奇才帕斯卡说的那句话么——‘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宁铮不知道这句话,不禁重复了一遍,又用英文说了一遍:“To the time to life,rather than to life in time”,品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九儿,这句话说得真好。”
奉九一笑:“帕斯卡体弱多病,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但他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拥有那么多的建树,他说这句话,固然是豁达,也是一种无奈。”
宁铮点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的生命是厚重的。”
说话间,就好像为了呼应奉九羡慕四川螺髻山的猴子的话一样,天上忽然轻轻扬扬飘起了雪沫儿,没一会变成了雪粒子。
雪粒子落在头顶亭子的玻璃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就像是细沙在沙漏中不断地倾泻而下。
此情此景,奉九想,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除了——
身后的宁铮软玉温香抱满怀,身体早起了反应,奉九也不是不懂,只能忍着不动,生怕他刺激他。好在他还算克制,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奉九这心,放得太早了点。
过了能有半刻钟,宁铮的声音响起:“好了,泡得也够久的了,皮肤该皱了,这冷热交加的最容易感风寒。”他也不等奉九同意,直接伸手拿过奉九厚厚的浴衣,囫囵地把她裹住,自己随便擦了几下,也套上浴袍,直接抱着奉九回了屋。
他们回到起居室,各自换好了干爽的衣物,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各据一端,静静地看书:奉九在啃她的原版西方文学史,这是因为她自觉加快了学业进度,而奉大英文系也借鉴了燕京大学的“导师制”,给她配的Mentor正是她很喜欢的步教授:这是他特意给她留的假期功课。
宁诤看他的《抱朴子外篇》,奉九看了一章后揉了揉眼睛,转头发现宁诤看得极其专心,奉九很好奇,她看古代专著,除了历史和散文、策论,其他的涉猎不多,“这本书主要讲什么?”
宁诤看了她一眼:“讲治民之法,论为君之道,探出世之径。”
奉九听了,眼睛一转:“看来是把道教、方术与金丹、儒学统统纳为一体了。”
宁诤看她一眼,“你倒是敏锐。这书里说的很多话都极有意思,值得细细品味。”就这么时不时交谈两句,两人歇下,躺在床上,宁诤还是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奉九早已习惯,默不作声地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没一会儿,宁铮低头吻住她,奉九很自然地由着他,然后宁铮拿了她的胳膊,圈紧自己的脖子,低声说:“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在那庙里遇到点儿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