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24)
宁诤在旁边看着,黑幽幽的眼睛微微一眯。
包不屈在宁诤身边坐下,也不急着吃东西,赶紧跟奉九套近乎:“上次遇到那位你的同伴怎么没来?”
奉九知道他指的是媚兰:“哦,我听她说她姥姥病了,这几日她都在姥姥家陪着呢。”
包不屈听了就是一挑大拇哥:“不愧是唐小姐的朋友,这么孝顺。”
此等傻话一出,奉九惊诧,宁诤虽然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也把脸转到一边,一副巴不得不认识他的样儿。
对面两个奉九女同学可没不好意思,狠笑了一顿,眼见着这包不屈的憨态,好不容易?这机会哪里还能饶了他:“哎呀怎么只要是‘唐小姐’的朋友就能得到这样的背书?那我们也是唐小姐的好朋友,肯定就什么都好的对不?我得赶紧回家告诉我爹一声,省得他天天看我不顺眼。”
包不屈只能嘿嘿傻笑,哪里还有风流公子的模样?
不过包不屈为人极是风趣,一旦过了刚刚与心上人乍然遇见的语无伦次期,迅速镇定下来,于是翩翩佳公子长于交际的本事就显露出来。
一桌人相谈甚欢,包不屈大谈岭南美食粤菜精华,什么蛋挞流沙包炒河粉虾皇饺榴莲酥肠粉叉烧包……听得一众小姑娘口水涟涟,恨不得立马飞到广州去吃个过瘾。
宁诤本人并不健谈,此时更不多话,只是冷眼旁观,一会儿看看奉九,一会儿看看包不屈,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期间宁诤出去了一趟,大家也没注意,没想到后来大家吃得尽兴,奉九到外面喊小二准备结账走人,这才发现宁诤早已结了帐,奉九可不想领这个情,趁小二上了清茶,她就拉着宁诤出了包房门:“宁先生,说好了是我请客的,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宁诤笑着说:“桌上有两个大男人,居然还要让女孩子结账,我们不要脸皮的啊?还有,能不能叫我‘瑞卿’,或‘宁大哥’呢?”他含笑注视着奉九,真真是君子如玉,郎朗轩轩。
奉九可没工夫欣赏宁铮的美色,也没接这个茬儿。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略微烦躁地扒了扒耳朵,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是不好——最不喜欢欠人情,一旦欠下了,总是着急赶紧还上,这可好,不但没酬谢了相救之恩,还又欠了人一顿饭。
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她敏感地觉得,这两位男子,对她都有点特别的心思;尤其后来的包不屈,表现得尤为明显。
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倒都是大家做派,但奉九并不想和这样的男子再有何牵扯,也并不想继续交往下去,毕竟年龄差距三岁以上的,她都觉得结交起来有点压力,更何况差了五岁以上的。
这大概就是代沟了:大家不在一个人生阶段,关注的东西都不一样,更别提男女大不同,实在不想劳那个心力。
宁诤觉得奉九有点怪,自他留学归国以来,所遇到的闺秀,不论是广州、上海,还是北平、天津的,无不争着与自己交往,说句夸张的,上至八十八,下至八岁,哪有不中意自己的,宁诤知道自己容貌家世的优势,所以看到奉九现在憋得脸通红颇有点焦虑的样子……
这是明显的想与自己断得干净。
宁诤沉吟了一下:“这次就这样吧,下次,你再‘单独’请我吃饭,可好?”
奉九嗬嗬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谢意了,可别再吃来吃去,没完没了了。
宁诤也不再坚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回到了包间。
正好听到包不屈在问:“你们今年夏天就中学毕业了吧?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继续求学么?”
奉九她们三个互相看了看,都是一笑,文秀薇最藏不住话:“我打算继续升学,我大哥现在北平任职,所以打算考燕京大学。”
大家都为她喝彩,郑漓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成绩没有秀薇那么好,今年毕业了,我父亲在奉天的驻外任职也正好结束,我打算回上海,考上海的大学,至于考哪所……就是能考上哪所算哪所吧。”
包不屈说:“女孩子想升学,就是好事,趁着年轻,多读书多见世面,以后才不会后悔,不会留遗憾。”他抛砖引玉了半天,还不是就想问问奉九的意思,所以他眼光一转,自然而然地问:“唐小姐呢?”
奉九毫不扭捏地说:“我打算去留学,已经托人发了几份留学申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包不屈一怔,宁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奉九。
“奉九的理想一直就是出国留学。”秀薇知根知底地说。
“对啊,奉九一直做着出国留学的打算,她的英文好极了,都羡慕死我们这些人了。哎呀,薇薇,你说我们参加入学考试,英文能不能就考个四五十分啊。”郑漓想起了大学入学考试,不禁有点犯愁了。民国时期直到一九三八年,才出现统一的大学入学考试,而这个年代则是每个大学都各考各的,但不管哪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国文、数学和英语都是必考科目,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