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170)
但是。
在提到克劳斯的时候,景玉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一言不发,拎起来那瓶气泡水,直冲冲地朝马克西姆走过来。
马克西姆意识到什么,他举起手:“Jemma小姐!Jemma小姐,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
不到十米远的位置,克劳斯原本正在和西亚拉聊天,余光能够清楚地看到马克西姆和景玉。
马克西姆曾经是他的心理医生。
曾经。
在企图拯救跌落深渊中的人时,他自己跳入了深渊,并永远留在其中。
现在的马克西姆也在为自己的心理疾病而忧虑,大部分医生很难医治自己,尤其是心理方面的——他们读的东西、了解到的知识和案例太多太多,这让大部分患有心理疾病的心理医生像丧失掉所有希望一般痛苦。
这让马克西姆已经休养了四年,并且很有可能继续休息下去。
那些他试图用来治疗克劳斯的方案,马克西姆对他自己全部用了一遍,没有丝毫好转。
心理医生更难接受心理干预和暗示疗法。
克劳斯不清楚马克西姆在和景玉谈些什么,但他在看到景玉拎着气泡水瓶朝马克西姆走过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像四年前,隔着玻璃,克劳斯看到景玉气势汹汹地一巴掌甩到日本客人脸上。
现在也是。
克劳斯叫她:“景玉!冷静——”
景玉并没有冷静。
她拎着气泡水瓶,一瓶子砸到马克西姆脸上。
景玉言简意骇:“老冤种!”
-
马克西姆并没有什么大碍。
除了脸颊红上一大块。
他第一次见识到淑女的力量,如果不是克劳斯先生及时赶过来,景玉能拎着那个气泡水瓶再来一次。
马克西姆真庆幸她手上并没有拿枪。
克劳斯先生向他道歉,景玉从克劳斯怀中挣扎地冒出头,愤怒地与他直视,用德语谴责他:“你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克劳斯先生并不需要向你道歉!你这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
马克西姆什么都没有说。
克劳斯先生抱歉地笑笑,将景玉抱走,景玉后面还激情慷慨地说了些中英文夹杂的话,马克西姆完全听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马克西姆确认了一件事情。
与其说景玉是克劳斯先生的心理辅助治疗师,倒不如说——
克劳斯才是景玉的心理辅助治疗者。
景玉被克劳斯抱回车上的时候,她还陷在沉重的愤怒中。
“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景玉不能把那些话告诉克劳斯先生,她不想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大声地告诉他,“你以后不应该再聘请他。”
“冷静下来,Jemma,深呼吸,好,就这样——马克西姆已经被取消了认证,”克劳斯说,“他以后再也不能做心理医生,你放心。”
景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把那些事情告诉克劳斯先生,但她又慢慢地压了下去。
她只能简单地用两个字发泄自己的不悦:“很好。”
景玉的心情完全被破坏掉了,她脱下自己的训练服,摘掉手套,随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想回曼海姆,想要好好地发泄。
景玉看着克劳斯:“要不要去喝一杯?”
——当然可以。
克劳斯不会拒绝景玉的小小提议。
他们在葡萄叶成荫的夏日庭院中喝掉三杯葡萄酒和一些气泡水——克劳斯没有喝酒,他需要开车。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自己开车过来,没有选择司机。
在一家艺术电影院中消磨了一下午时光,景玉坐在木板桌子前,啤酒吧台的光芒散落在她胳膊侧面,她始终没有和克劳斯交流,静静地陷在自己的思考中。
她没说。
克劳斯也没有问。
真正的开胃菜在晚上九点,他们俩在一个管理严格的夜店中玩到凌晨。今天是周四,这家夜店特有的俱乐部乐队带着乐器进行现场演出,景玉没有喝啤酒,更多时候,她是跟着节拍跳舞,或者拉着克劳斯的手,要求他下来陪自己一起跳。
克劳斯并不擅长这种舞蹈,双人舞中,他仅仅学过华尔兹。但这种由穿着燕尾服的男士、文质彬彬向女士发出邀约的社交类舞蹈,显然不适合在夜店中跳。
景玉晚上没有摄入任何酒精,但混乱的灯光、人群和音乐似乎赋予她无穷无尽的勇气,她拉着克劳斯先生的手,和他一起,跟着节奏乱跳。
夜店正中央有个很大的装饰性水池,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有点像Leonardo DiCaprio的家伙猛然跳了进来,溅起巨大的水花,惹得周围人惊声尖叫,和笑声、嘈杂的音乐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