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39)
华祺的庇护使整个的战局有了良好的改观,即使是输,也不再输得那么丢人现眼。我的心情好多了。可是,我和华祺再也听不到张晓月胜利以后欢快的笑声,她的笑容渐渐地从扬眉微笑化到淡淡浅笑,最后变成冷冷的嗤笑。在我和华祺越来越明显的合力围攻下,张晓月几乎已经没了赢的机率,那接连的十几副牌,她输得一败涂地。
张晓月扔掉手里还剩一半数量的纸牌,已是气愤难当地说:“不玩了,没劲死了,我得回家了,我出去打个电话。”张晓月板着一张生气的脸走出了屋子,我们都知道张晓月生气的原因,但是华祺却没有去追她。当张晓月打完电话回来,她的脸比出去时显得更加难看,她走过来一把拉走身边正在和我说话的华祺。她问华祺:“我生气了,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华祺说:“你为什么要生气?”张晓月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该那样帮她。”华祺笑着说:“只是游戏玩玩而已,有什么关系?”张晓月沉默一刻,突然红了眼睛,看着华祺说:“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但是华祺,难道你真的不能对我好一点,哪怕一点都可以?”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张晓月等来接她的车,我们各坐在屋子的一角,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想当时张晓月是有着和我一样的感受,都认为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可是我们都不愿意真的离开,我们的竞争就如同一副没有打完的纸牌,只是在这副纸牌里,张晓月操纵的已不是手中的牌,而我却不能自私地夺取华祺他将用生命换取的对我的感情庇护。
幸福家庭里的风浪
我和华祺一直都以为张晓月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幸福的人。那一间被精心布置的粉红色房间和那些精挑细选的礼物,我们便可以看得出来,小时候的张晓月是如何地被父母捧在手里的如掌上明珠一般地疼爱。虽然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父母疼爱的方式,可是像她那样的完全被爱浇灌着长大的生活却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我们曾几何时又能想得到即便是那样沐浴着雨露春风般温暖的日子里,也会有狂风骤雨突然的袭来。
在初二暑假的第二个月,常常来找华祺的张晓月一连有十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过。在开始的那些天,我和华祺仿佛又找回了我们曾经拥有的自由和快乐,我们在房间大声地聊天,在田野放声地欢笑,抬起头又能看见头上的天空似海一样地晶莹剔透。我们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里,全然忘了那横亘在我们中间的其实根本不是张晓月她的出现与否。然而,无论是我,还是华祺,却都宁愿恶毒地相信我们身边所有的一切不幸都是起源于她在我们中间的纠缠。
临近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一个明媚阳光的早晨,我和华祺从村路散步回来在经过菊姨正在忙着的早餐店铺(华妈在好几年前因病去世了,自那以后,早饭铺便由菊姨接手打理),一辆停在路旁的汽车朝我们摁了几下喇叭,我们转头看时,张晓月从后面开门跨了出来。张晓月比二十多天以前我们看到的似乎憔悴了许多,她身上穿的一件白色休闲T恤松松地套在身上,下面是一条她常穿的黑色牛仔裤,现在也显得大了一圈。
张晓月把手竖插在仔裤袋里,低着头向我们走过来,被她长发刘海挡住的额前,我们看不到她眼里的神色。我和华祺交换一个不祥预感的眼神,举步同时向她迈过去。张晓月默默地低头站在我们面前,用脚漫不经心地磨着地上的沙泥。华祺用柔和的声音问她:“张晓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张晓月只点了点头,依然保持原有的姿势。华祺又问:“如果你不急着回去,就到我家去坐一会儿吧,你要去吗?”张晓月又只点了点头,待了一小会儿,转回去走到车边跟开车的那位司机叔叔说了两句话,车便开走了。
回到了华祺的家,华小叶出去玩了,华叔也没在家。华祺用钥匙开了大门,正回身要请张晓月进去时,张晓月忽然就抱住华祺的脖子哭了起来。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悄悄地挪开了眼睛,绕进屋里给他们搬来了两张凳子。华祺拨开张晓月的手臂放她坐下,自己也一同坐在了她的身边。华祺接过我手里的干净毛巾递给她,问她:“张晓月,你先不要哭了,有什么事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张晓月用毛巾擦着脸,摇摇头说:“你们帮不了我的,我完啦,我恨死他们了。”
华祺转过头来望望我,又问她:“他们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张晓月抬起头,红红的眼睛像是哭过几天的样子,她稍稍镇定了一下,说:“华祺,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最最可恶可恨的,他们是一群破坏别人家庭罪该万死的人。半个多月前,妈妈接到一个小男孩的电话,说是要找自己的爸爸,嘴里还口口声声地喊着我爸爸的名字。后来在妈妈的追问下,爸爸终于承认那是他十多年前在外面认识的一个女人结果做了他的情妇。爸爸向妈妈解释说,他从来没想要那个女人给他生孩子,也没想过要抛弃我和妈妈跟那个女人结婚。可是现在不仅孩子生了,而且还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找爸爸,妈妈不相信爸爸,他们每天吵,一见面就吵,爸爸本来是想向妈妈忏悔的,可是妈妈太伤心了,她无法原谅爸爸这样的背叛。就在三天以前,爸爸突然不回来了,妈妈又拼了命地打电话找爸爸,昨天爸爸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爸爸憔悴极了,他不再向妈妈解释,也不再和妈妈争吵。爸爸回来拿了东西,走前对妈妈说:‘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了表示我的悔过,我几乎已经断绝和她们母子的来往,可是你不相信我,你甚至不给我机会重头开始。我很累,我相信你也会觉得累,我们不要再吵下去了,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来冷静和悔悟,我还会回来的,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也会如期给你和小月,如果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依然不能平静相处,那么就当这一切是给我的惩罚吧。’爸爸走了,妈妈难过地就躲在房间里哭,妈妈让我去把爸爸追回来,可是我没有去。华祺,你告诉我,我该不该去把爸爸追回来?为什么爸爸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为什么妈妈向爸爸争取公道的结果却是把爸爸赶走了?这样的结果究竟是谁遭到的惩罚最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