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假道侣怎么又活了(61)
他们就像穷乡僻壤处酒足饭饱后的懒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如果忽略掉他们面上或颓丧或兴奋的愁容,以及明显残缺的肢体。
眼睛、鼻子、手臂、腿脚。
每一个人都是残缺的,他们残缺的聚在一起,像是被采摘下甜美果肉后被抛弃的果皮,随意堆积在这个极大的牢笼中,任其腐烂发臭,成为掩埋鱼土地下的垃圾。
在那堆肮脏的垃圾中,匍匐在地的少女仰头望着他,她麻木的眼睛在看清修筠衣角后,突然闪烁出些微的光来。
“你、你是云霄宗弟子吗?”
她以手肘撑地,身体缓慢的向他移动而去。
但在前行两步后,那点微弱的光又逐渐暗淡下来。
就算是云霄宗弟子又如何,这么小,又能有什么修为。更何况来到这里后,不管是哪里的人,都只有一个结局。
但至少,她是先来的。
在修筠望过去时,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她抬起手肘,指着修筠衣角云纹:“我认得这个标志,我叫左危暇,是酆都翠羽门门下,曾有幸见过云霄宗道长们。”
随着她的话语动作,绿色衣袖向下滑落,露出光秃秃的丑陋肉色。
左危暇脸色微变,她像是被烫着一样连忙缩回手,又担忧的悄悄看了一眼修筠。
云霄宗……
修筠想起他的师父是云霄真人,或许有关。
外貌仅八岁左右的男童没有露出恐惧厌弃,他侧着头想了想,点了下头。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左危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墙壁上的洞是你弄出来的吗?若城主来就糟糕了。你不要站在这里,且跟我来。”
以手肘撑地,她缓缓移动。
左危暇侧坐在木头做的小车上,稍不留意甚至不能发觉。长裙遮住了她的腿,地面凹凸不平,以车代步,她行的稍微困难。
修筠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你的腿怎么回事。”
左危暇不太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几年前,我离开门派游历至魔界,后误入此城……”
天仪城城主唐折颜,有一恨入骨髓的仇敌,恨不得吞其血,噬其肉。
千百年来,唐家把持整个天仪城,家族繁盛,人丁兴旺。
直到七十年前,天仪城突然来了一个人。
男人宛如传说中从地狱爬出的嗜血修罗,身着黑衣,手持长刀,将整个唐家由内到外血洗一空。
手段之残忍,上到耄耋老者,下至新生稚子,皆无一幸免。
天仪城下了整整三个月的血雨,直到三年后,仍有人能在城主府附近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只有唐折颜活了下来,听说他在变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喝醉了酒,醉倒在屋外的荷花池中,不省人事。
那之后,唐家只剩他一个人。
唐折颜手段过人,镇压下天仪城后,满世界疯了般追杀凶手,凶手却了无音讯,再无人见过他。
之后又是三十年,唐折颜逐渐冷静下来。
或者说更加疯狂,他将所有与那凶手相似的人抓起来,砍下与其相似之处,再像扔垃圾一般扔到此地。
“有人眼睛像,被他挖了眼睛,有人声音像,被他毁了喉咙……至于我、他说我握刀的手与走路的姿势和那人相像……”
完全的无妄之灾,左危暇微微低头,右手肘摸了摸左手肘。
若时光可以倒流,她只希望几年前的自己没有因为和师兄左思舒赌气而离开门派,来到魔界。
修筠淡淡道:“听闻修真界有残肢再生的丹药。”
左危暇抬头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闪过微弱的光。
“我知道,城主府很大,所过之处皆是唐折颜的眼线,这里有很多人因为看不到逃离的希望而选择自尽,但是我不会。我一定会找到机会逃离这里,回到翠羽门……"
左危暇咬紧下唇:“唐折颜暂时不会杀我们,我必须安静等待,我绝不会放弃。”
那双好似被磨平希翼的眼睛迸发出灼眼的坚定来,又或许是因为所有的麻木不过是她为了掩饰内心不被窥视而做的伪装。
但很快,她又重新恢复成往常模样。
四周已无人,两人走到围墙边的枯树旁。
一千年前修建唐府时,这亦是一处精心设计的宅邸,四周是装饰的绿植。
然而现在,无人打理的假山成了难看的石头,水流干涸,裸露出其下红色的沙土。
左危暇行到此处停了下来,她回头对修筠笑了下。
“听我说,这边假山后有一道暗门,你先藏在这里,用云霄宗的方法隐匿气息。你闹出的动静太大,想必过不了多久唐折颜就会赶来。你手脚健全,等他走后再想办法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