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笑歌(117)
天色渐暗,夜里的风更凉了,封姒妍拉着凌烯走回了主院,走了这么一圈,凌烯已然将靖王府的地形记得清清楚楚了,其实她也不是有心要做什么,只是太过习惯这样的警惕和谨慎了。
主院内早已没有了晨轩的踪影,凌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一点都不想知道了,不是无所谓,而是多了一些畏惧和忧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诫她,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封姒妍依旧笑容微展,保持着一个客气的主人姿态,请凌烯吃了顿不算丰盛却很精美的晚餐。
不久之后,晨轩便回来了,正是时候。
封姒妍笑着向晨轩使了个眼色,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将整个主院留给了凌烯和晨轩两个人。
凌烯将晨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上等的衣料上有些细微的皱着却不脏,鞋上也没有沾上泥沙,显然没有奔波过,应当没有出过尚京城;神情自在而放松,看来是顺风顺水的;身上带着一丝气味,是他们来时没有的,似乎是某种熏香,凌烯的嗅觉并非很好,只是对一些异常总是比较敏感,而这种熏香又与寻常的不太一样,不馥郁而有一种沉静的安定,于是她大胆猜测了一下,险些被自己吓到。
“你进宫了?”
晨轩悠然一笑,眼眸中泛出一些清明的安逸,“我以为你会问的呢。”
“那我不问便是了。”凌烯似是赌气地回了一句,心中更加不安。
“呵呵,你既已猜到,何必再问呢。”
他居然承认了,这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凌烯眉间微微皱起,低眉想着什么,那样的神情落在晨轩眼里不知多少回了,刚开始他好奇,想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后来,当他渐渐了解她,了解她的心,她的想法,再见到那样的神奇,便会生出一丝怜惜一丝惋惜,似是在心疼她,又似乎是在为自己感到无奈。
“又在担心什么?在担心谁?”晨轩幽幽问道,声音轻如呢喃,满满的尽是叹息之意,“是风清玥?”
担心吗?不需要吧。
姑姑虽然心狠手辣、武艺卓绝,但是凌烯身上的武功路数风清玥早已摸透,以他的心思和武功,即使此战凶险也绝无性命之忧,反倒是姑姑,即使能逃离风清玥的数重埋伏包围,也难再有所作为。
而洛邑皇室,即使有晨轩这个不安定因素在,也难对风清玥有所损伤,轮到谋算人心,晨轩的宽仁早已是注定要输给风清玥的冷酷无情的。
凌烯不答话,依旧半合着眼睑,似是瞌睡了。
“眼下局势如何,你心中可清楚?”
“尚算明白。”凌烯点点头,淡淡回了一句。
“可愿与我赌一局?”
晨轩乘着凌烯不注意,收敛了眼神中的惋叹和怜爱,又复嬉闹着拿天下家国玩笑。
“赌什么?”
“赌赌谁能坐拥天下,了结这二十多年的明争暗斗。”
“你以为你能轻松取胜?”
晨轩定睛看了看凌烯,忽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要这天下,要这皇位?”
凌烯无声轻叹,他不要,她知道他不要,“为何不要呢?”
她不懂,她身上的灾难,父母家国的灾难都应这霸权而起,她的恨亦由此而来,而于他而言,二十年躲躲藏藏,二十年改名换姓,难道不曾痛苦难过?为何要放弃如画江山,放弃复仇?
晨轩早已料到了她会这么问,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心知多疑和仇恨在她心里埋植的太深,以他一人之力,以这短短时光是难以化解的,但是他仍然存了那份期待,她能了解他。
“当今皇上,乃我堂兄,宜王乃我叔父,若我要争夺皇位势必与这二人水火不容...”
凌烯未听完他说,便插口说道:“你即便意不在皇位,只怕他们也难容你在这世上逍遥。”
淡淡一句话,晨轩不禁不觉生气,反而有种喜悦,他忍了忍没有笑出声来,只是看着凌烯黯然神伤的眼色,那是在为他不值,为他担心吧?!
“你知我只爱逍遥自在便好了。”凌烯抬眼看她,见他笑颜悠然,晨轩没让她有时间研究他的笑,继续说道,“宜王和皇上已是一山之中的二头猛虎,终有一人必须离开或死去,我不愿见,更不愿参与其中,二十年来,天下不算太平,却也总算不致风雨飘摇,若是因为我而破坏了这艰难的平衡,令得百姓遭殃,那即便是得了皇位,我也决不是个明君圣主。”
“你倒是大仁大义啊,”凌烯轻笑一声,似是讥讽地看着晨轩,这样的话从任何嘴里说出来,必会让凌烯嘲笑一番,但当她看着晨轩一片清澈宁静的眼眸,她便信了,他就是这般仁慈的近乎愚蠢懦弱,“不过,据我所知,当年华圣帝死因诡异,疑云重重,甚有可能是宜王从中作鬼,你难道不想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