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为刀俎(46)
羌橘:“……少吃点,教学计划更改之后、后、手环有体脂检测。”
“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高览咽下嘴里的饼干说道,“你的体脂率太低了,你先想一想怎么吃回最低临界点吧老宝宝。”
羌橘自动默认了“老宝宝”这个称呼,为自己在加训和体脂这两件事上的平衡费神。
“你还真喜欢你手上那个缎带啊。”高览丢了饼干盒,看着羌橘仍然拿着那条蓝色缎带说道。
羌橘把缎带叠得整整齐齐握在手里,“是啊。”
“不过丹尼尔他们班今晚开庆功宴,你为什么非得回去吃呢,你去我家吃吧,我家阿姨的手艺不错吧,吃完我们还能打游戏,哎,学校真是憋得慌。”
“我想回丹尼尔那边,你陪你妈妈吃饭吧。”
“哎,行吧行吧。”
走到宿舍附近停车场的时候高览家和丹尼尔家的车已经停了很久了,看到两个人出现,车门前后打开了。
高览冲羌橘挥了挥手,“那就周一见了。”
羌橘挥挥手,上了车,坐在车上摊开手心,漂亮的蓝色缎带柔软地绽开,羌橘想念着卧室里那捧蓝紫的花中间一点儿明艳的红,他的眼神柔软起来,他每天路过图书馆的绿茵地看到那些沿着溪流的花就会想到高览妈妈的那捧花。
他想着高览妈妈的怀抱,想着她抱着花微微泄露出幸福的表情。
或许我的妈妈也是这样的样子,温柔的,美丽的,也许他忘记的过去里面,他的妈妈也会像高览妈妈那样,温柔的指尖轻抚过花瓣,开学的这段日子里,他常常在夜里感到绝望,想着军舰上那个和父母相拥的孩子,他等得既是憧憬又是绝望。
上次和这次回丹尼尔家的时候,佣人总是轻轻掂了掂从他手里接过去的匣子,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羌橘的那件红袍子。
他总在夜晚高览的呼吸均匀之后搜索伊什塔尔区的新闻,触目惊心的死亡数字,湮灭的文明,所剩无几的幸存者,他一条条翻阅新闻,翻阅到发抖,越是了解越是明白,自己能够活下来是这场可悲之中的幸运。
他某个夜晚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想着那捧花里小小的一束红,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自己,他忽然想着,如果那场废墟之下的是自己该有多好,用他的幸运,换取他的父母的生机,那样就算从此不相见也好,自己会变成那束小小的花,开在他们的面前,开在他们的手里。
冷夜里羌橘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高览醒了一刻,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羌橘说没事。
他为自己在看完新闻之后对父母是否活着而动摇感到一种悲哀的愤怒。
羌橘攥着蓝色缎带下了车,接过自己的匣子之后快步往那道白色的大门奔跑,往楼梯上奔跑,急急忙忙推开门——
那捧蓝紫的花,枯死了。
玻璃里没有任何水,花枝,花瓣全部枯死了,羌橘伸手一触,花瓣掉了下来。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缓慢地回头,巨大的失落让他忘记开口问好,他虚虚握着缎带看着身后的阿姨。
阿姨似乎有些尴尬,可她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尴尬,就为了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还是短短接触的那个无悲无喜的眼神,在她的眼里,对方就是个侥幸得不能再侥幸的幸存者,被接到家里白吃白喝,想到这儿她又有了底气,“站着干嘛,收拾你手提箱的东西啊,这花本来就是图个新鲜,你以为它能在花瓶里活多少天?”
“抱歉。”羌橘回答道。
阿姨闻言拔高了音调,“再说了,花瓶里面放水,你又上学,放那么个好几天泡都泡臭了,而且先生又不喜欢真花,别总往家里带。”
说着阿姨往前走了几步,一伸手把那束干花丢进了垃圾桶,羌橘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伸手去拿,手背上挨了阿姨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没有教养。”
羌橘先是一怔像是被一桶冰水浇下然后脸上火辣辣得烫,胸腔里涌上一股愤怒和酸涩,他看着阿姨却什么也不敢说,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权利。
“没有学过我就教教你,垃圾桶脏,别用手去拿里面的东西。”
她看着他俨然是看一个没有教化的难民。
羌橘咬着牙,感受到一种极为悲伤的不甘,可他舍不得让花丢在垃圾桶,他伸手去抓,阿姨气急伸手去扯,羌橘手里抓到了一两枝看不出原先红色花朵的花枝,头也不回跑出了这栋房子。
他知道阿姨追不上他,可他就是一股劲儿往山坡上跑,把身后的庭院建筑甩得远远的。
没教养、没教养、没教养!
羌橘一下子跪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花枝和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