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国度(115)
它长着蜘蛛一般长长的腿,完全不成比例,那节肢如同探针,有着难以想像的长度和感知方式,能探入到……任何地方。
在一片黑暗中,他盯着他的“系统”。
那种探针的存在方式本身能消融、转化、扭曲任何东西,没有它到达不了的。
韦安开了一枪。
在他击中探进来长满面孔肉块的那一刻,空间骤然呈现一条长长绳索一般的痕迹,好像虚空里什么力量在这里抽了一鞭子。
窗外的人脸发出惨叫,数十张脸被直直切开,流出血和脓水来,但受伤的转眼被吞噬,新的长出来。
韦安停下来,再一次调整。
门栋已经碎了,上百个脑袋想要挤进来,屋子遍布蛛网般的裂痕,下一刻就将分崩离析。
“世界树”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那是一种韦安所完全不了解的力量,归陵说它不是个人系统的话,的确不可能是,这东西……太大了!
他能隐隐感觉到,这瞬间呈现的力量是以星系为尺度单位计算的,始终隐藏在这个不可见蒙昧的空间深处,但又遍布一切。
房屋的合拢堪堪停止,天顶有粉尘簌簌落下,如同一次迅猛的刹车,露出内里筋肉般的纠结的铁丝,甚至疗养院把这片空间向内拉的速度也缓了一缓。
李应全脚上有伤站不稳,盘腿坐在地板上,他一手按着地板,脚下是隐隐凸出的钢铁的架构,他盯着前方,铁丝在疗养院的力量快速锈蚀,风化,但又有新的生长出来。
残破的安全灯照在他身上,光线幽冷。韦安总觉他像个幽灵,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方,做错误的决定,永远找不到一个可以言说和存在的方式,这个世界不想看见他,他也讨厌这个世界。
但他的确并不是幽灵,他活着,很强大。
此时此刻,他眼神极为专注,身体紧绷如同本身就是无数拉紧的线条组成,盯着前方,在和大如一个世界的怪物进行一场空间上的拉锯战。
相对于他一塌糊涂的生活,李应全所拥有的系统极度宏大,有着惊人的秩序感,像能把整个宇宙纳入其庞大冰冷的规则。
李应全说道:“一分钟。”
韦安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他仍盯着自己刚才开枪的方向。
这是十分恐怖的场面,韦安惊奇自己此刻这么平静。这里怎么也比家庭聚餐更好一点,他想,想着他所拥有的。
他站了半分钟,再一次开枪。
那曾从他噩梦中爬出来的东西出现了,是从混沌中探出的触手,隐隐呈现手掌的样子,可是手指极长,因为他仍是人类,于是那怪异形体勉强保持了手的模样,可只让它更怪异了。
那看不见的“手掌”踩上外面的生物,传来一声高温物体烙到肉体上的嘶嘶声,它尖叫起来,大厅的空间都颤抖了一下。
那是无数人在叫,声音不同,有的高亢,好像从未感到疼痛;也有些嘶哑,仿佛经历这太多次了,还有些大约就没有发出过声音。
有仿佛是哭声,有恳求声,一切都透着腐败的无望。
它迫切地向后退去,“手掌”之下,异界更庞大力量的脉络呈现出来。
虚无中灰色的古神,长着长长探触针一般的脚——也许是触须、尾巴、或就是它身躯的主体——它力量所接触的地方,宛如未知生物体造成的污染。
好像其本来存在的方式被覆盖了,完全的抹消,变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形态。
“手掌”接触之处,它从内在就变成了一团有生物特征片极为杂乱的东西,由塑胶、金属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红色物质组成,纠缠在一起,内里烧着温度极高的火,是来自韦安头脑里的一个噩梦的杂烩。
这些东西的形态是一道道的绳索、锁链或血管,那色调甚至有着阴森的美感,爬行着,占据一切,成为它本身。
在最终的几秒钟内,它绝大部分肢体变异了,变成了一团缠绕在屋外被随便玩弄又打结的魔鬼的线团,只是由血肉、高温和其它杂质组成。
建筑在震动,更深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手掌”的形状缓慢爬行,像在踱步,两步后便消失了。
韦安头疼得要命,但是努力压下去。他不觉得崩溃,也没有强烈的恐惧感,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事情上。
他死死盯着窗外,它从屋外跌落下去一大半,但还挂在铁丝上——
正在这一刻,这盘踞在大厅外的东西残余的肉体突然长出一个缩小的头,从铁丝边缘扒开一道裂口,冲了进来。
那是个胡乱装成的人头,脖子非常长,身上仍有塑胶的痕迹,还有缠绕的铁丝,但动作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