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残王(6)
就算是送葬的队伍,都要比这热闹。
可陆愔儿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为很快就要见到奕王,而满心欢喜着。两只手紧张地握着,出了很多汗。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擦,生怕把自己漂亮精致的嫁衣污脏了。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轿子总算停下来。
奕王府到了。
门前也是一派冷清,只有几个家仆和丫鬟在外面等着。
奕王爷并不在门口迎接她,这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
她被奕王府里的丫鬟扶下了花轿,在寥寥可数的几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进奕王府。
刚跨进门槛,透过盖头边缘下的视野,她蓦地看见一个火盆拦在她正前方。
火盆里本来只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突然一个身穿朱紫色衣裳的女子慢悠悠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碗,把里面的酒泼进了火盆里。
火势骤然变大,火舌冲天而起,
院子里一时更为寂静。
陆愔儿在原地呆了呆,盖头遮着她的视线,她没办法看到火舌到底窜起了多高,只知道自己根本跨不过去。
丫鬟瑶草扶着她,有些尴尬地催她:“该跨火盆了。”
陆愔儿略想了想,举步朝前走过去。临近火盆时,她抬脚,勾住盆沿,把火盆翻过去,盖在地上。
冲天火舌霎时灭了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泼了酒的女子脸上一急,过去要找陆愔儿麻烦。府里几个小厮拉了她一把,没让她再继续胡闹。
陆愔儿走过前院,进了王府正厅。
厅堂正前方坐着当朝皇帝,皇帝今岁已经六十多了,年轻时勤政爱民,为了浩浩一个江山,早早熬干了身体,如今一身病容,满目憔悴,不知道究竟还能再坚持几年。
他去了倒是没什么关系,生死是人之常情,他早就看开了。只是在他膝下八位皇子里,他一直最放心不下自己的六子。在他撒手前,一定要给奕王安排一桩美满婚事。
奕王如今已有二十三岁,他的那些兄弟们都已陆陆续续成婚,只有他,府里始终都缺个女主人。
刘笃是朝廷肱骨,诗书人家,他教出来的女儿个个都温文尔雅,知书识礼,在京中向来有美名。他家里唯一还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又是正妻所出,虽然老皇帝还没有见过,不过想也知道定是刘丞几个女儿里最出色的。
老皇帝暗暗地想,选她做奕王妃,一定错不了。
在皇帝旁边坐着的是邹临祈的生母淑妃,她比皇帝小了十多岁,年轻时就是京里有名的美人,如今徐娘半老,脸上风韵犹在,遥遥可见当年风姿。
淑妃满目慈祥地看着陆愔儿,细细打量她一番。
早就听闻刘丞相家的小女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倒是果然如此。看她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刮倒了似的,确实是个久病的样子。不过听闻在刘丞细心将养下,近几年她的病已差不多好全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皇上向来是真心疼爱奕王,给他找的这个王妃,也必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淑妃这样想着,心里的担心慢慢压下去。
陆愔儿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等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奕王还是没有来。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越来越紧张。如果奕王不肯过来拜堂,那该怎么办。
皇上也觉得时间太长了点儿,咳嗽了几声后,问府里的小厮:“怎么临祈还不来?去看看是怎么了。”
小厮张斗答应着去了。半晌后回来禀道:“王爷身体不适,说堂就不拜了,让王妃直接去厢房歇着就好。”
“胡闹!”皇帝无力地拍了下桌角:“你再去,就是绑也得把他绑来。就说是朕的话,今日这堂一定要拜,万不可怠慢了刘丞家的千金。”
张斗低着头又去了。
这次去的时间比上次更久,好说歹说,终于把邹临祈请了过来。
四周一片寂静,陆愔儿很清楚地听见了轮椅声。
每一声都像碾在她心上,方才的紧张担忧害怕一时间消散殆尽,心里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轮椅声从门外行来,朝着她一点点逼近。
最后停在她的左边。
“父皇让我过来,是想让人看我笑话不成。”
奕王漫不经心开口,嗓音清冷低沉,带着七分自嘲三分不耐:“我一个残废之人,如何拜堂。”
因为儿子古怪的性格,老皇帝已经尽量摒退了所有无关人等。如今屋子里的观客,不过只有他和淑妃,他的贴身太监周岺,跟在淑妃身边的奚嬷嬷,以及邹临祈的心腹小厮张斗罢了。
“你大致行个礼就好,”老皇帝无条件退让:“总把要天地给拜了,婚事才做的数。”
邹临祈没说什么,脸上依旧一派冷然,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