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残王(25)
晚上的时候,陆愔儿早早地歇下了。在床上假寐一会儿,等差不多到亥时半,她悄悄掀开被子起床,摸黑从柜子里拿出怀微交给她的男装,很快地换上。又把头发扎起来,拿根发带系上。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几个巡卫在府里来回转着。
她一路专挑没有灯笼的僻静小路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一路下来倒是没碰上意外,顺利到了王府最西侧的围墙边。
她知道自己今晚偷跑出去,一旦被发现的话后果难料。可已顾不得许多,总不能一辈子被关在府里。
她攀着绳子翻过墙,跳下地。外面的路连着一个僻静果园,听得到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远处一轮圆月,在青砖路上洒下微弱光辉。
她朝着不见人影的前方跑过去。
在她身后,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从墙上跳下来,步履无声地跟在她后面。
陆愔儿一直跑到城西的本草堂。深夜里,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家家户户合了门,只有少数几个酒馆和客栈还亮着灯。
本草堂的大门还开着,陆愔儿气喘吁吁跑进去,跟里头的丁焦打招呼:“师父,我来了!”
丁焦正坐在桌子后头喝茶,看见她,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啊?”
“我就是不记得自己,也得记得您啊。” 陆愔儿讨好道:“您别怪我,实在是这阵子事情太多,脱不得身,找不出时间过来。”
“我还以为你是弃医从文,看不上我这个小小的本草堂了呢。”
在这个时候,学医的大多混不出什么名头,还不如那些会写几首酸诗的秀才受人尊重。
陆愔儿闻言笑道:“我又不能去考科举,学文干什么。”
丁焦看到她一身男装打扮,问她:“好好一个姑娘家,扮男人做什么?”
陆愔儿敷衍了句:“行走方便。”
她把带来的书摊开,开始询问里面不懂的地方。
丁焦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从父亲手里接掌本草堂后一直经营得很好。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从来都认定儿女是父母债,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二十岁上娶有一妻,也是巧合,妻子刚好是个不能生育的,正免了他的麻烦。原本他的妻子还担心他会因为她不能生育而休妻,后来一年一年过去,发现他待自己始终如一得好,对儿女一事上确实淡薄。
丁焦没有孩子,一直想找个有天赋的人收做徒弟。后来陆愔儿过来拜师,他见她是个女孩,本不想收。可耐不住陆愔儿隔三差五过来找他说情,又时不时送些东西贿赂他。她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日子向来过得艰难。又是个刚九岁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到的钱。
丁焦瞧她是个机灵的,或许真能接他衣钵,同意了她过来拜师。后来发现她确实在医术一道有天赋,许多他都想不起的精巧方子,她轻轻松松就能写出来。学针灸也极快,比一般人都要有悟性。现如今,凭她手里的本事,已经是能开药铺了。将来在他死后,他能放心把本草堂交给她。
如此,也不至于辜负了先祖的经营。
“你这一月有没有荒废功夫?”丁焦问她:“要是偷懒,以后在外头治错了病,你可别说是我徒弟啊。”
陆愔儿拿毛笔把额上一缕碎发拨到耳后,一边飞快地写着要点,一边说:“没有,您给我的书我都有看。”
丁焦知道她一向勤勉,也就没再说什么。
本草堂外万籁俱寂,偶尔有风声吹过去。
“掌柜的!”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慌慌张张扶着个男人走进来。被扶着的人中了刀伤,心口不停往外渗血。
“快救救我家公子,”穿灰衣的小厮惶急道:“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快给他看看。”
丁焦把男子扶到椅里坐着,替他把了把脉,说道:“还好还好,无毒。”又去检查他刀伤情况。
伤口太深,得赶紧缝起来。他看向陆愔儿:“你去拿针线,麻沸散,还有我刚调制的金疮药,在药柜第七排第十二个格子里搁着。”
陆愔儿赶紧去取了东西回来。
“你去给他缝,”丁焦说:“我的眼睛有些花了,怕是看不准。”
“好!”
陆愔儿过去把男人上身衣物小心扒开,倒了碗麻沸散,泼在他伤口上。
略等了等,她把细针穿上线,消了毒,开始给男人缝合伤口。
面目冷峻的男人紧紧皱起眉头。虽是泼了麻沸散,可一针一针下去还是异常得疼。他倒是能忍,至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缝好伤口,陆愔儿拿剪刀把线剪断,又在伤口上敷了一层厚厚的金疮药,拿干净细布给他包起来。
她手脚利索,缝线时眼睛眨都不眨,手下没有任何迟疑。丁焦看得十分满意,又对她道:“开个方子,再抓些药给这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