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念(7)
黎思没什么酒量,一点点读书的莫吉托喝了都有些微醺,钟老师开门的时候吓得摸摸她的头:“发烧了吗这是?”
“没有,”黎思笑嘻嘻:“是晒的脸红。”
“天也确实热起来了,”钟老师的夫人陈以蓝是个同样温婉的浑身上下透着书香气的女子,端着盘雪梨笑道:“思思来吃块梨。”
“谢谢师母。”
“天气热了,咱们院外的木香花也该开了。”钟老师闲话道:“黎思,你从外面来,看见开的花了吗?”
“看见了。”黎思想了想,从院子进来时,乳白墙上确实爬满了郁郁葱葱的木香花,在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好看极了。
又吃了几口梨,眼见钟老师和陈以蓝兴致勃勃的念叨起来木香什么时候最好看,黎思自觉不能再当电灯泡,便跟钟老师说有本书想去楼上书房找找。
钟老师正跟妻子聊的盎然,挥挥手便算应了她。
钟家书房在二楼,难见的半掩着门,黎思走到门边还没推开,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音乐播放的声音。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是钟老师忘记关音乐了而已。
进门左手边高脚架上红梅瓶里插了束山茶花,有些焉像是快要死的样子,黎思仔细辨认了一会也没听出来那曲子是什么,只觉得舒缓温柔,同黄昏十分相配。
说是来找书,其实也没什么书可找,黎思醉意上来,越发懒得思考,索性随手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来。
是汪曾祺的散文集。
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
黎思看着不远处窗外爬上的木香花,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下怕只差沉沉春雨了。
她绕过屏风,想往窗边去离近点看木香,走了两步却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骨骼伸展的声音随之而来,还有一声浅浅的哈欠,屏风后的人语调里满是困意:“舅舅,不是说了我想睡觉吗?”
是一个黎思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她想起了钟老师口中挑剔的外甥,挪动了脚步探头往屏风后看去。
和正起身欲站直腰的少年四目相对。
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眉发如墨玉,皮肤被落日薄色照的有些透明,仿佛能窥见眉眼鼻下流利挺直的骨骼。
因为刚刚被吵醒,他神情里都有些倦色,身后透明的窗上坠着几缕木香花藤,数不清的半开白花,还有完全绽开的花蕊嫩黄的木香。
黎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古代世家宫闱中残酒浓睡方醒来的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酒意醉醉,脑子顿顿的,不知怎么把心里所想的诗念了出来。
那黑衣美人站直了腰,比黎思高上很多,他似乎是清醒了些,听清黎思的话后面色僵硬,拉着清淡如絮的嗓音缓缓念道:“美人?”
她一瞬间没了醉意。
然而她多年被骂轻狂也不是白被骂的,遇事装淡定的功夫一流,轻咳了一声昂头看着眼前人不紧不慢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没人,我还以为书房里没人呢。你继续睡,我先走了。”
说完,黎思淡定转身走出了房门,还不忘顺手把门给屋内睡觉的美人关上。
她微微喘口气,迎面看见陈以蓝也上楼来:“思思,刚才我忘记跟你说了,小渊在书房睡觉,你拿书轻点别吵到他。”
黎思苦下脸,心里哀嚎师母怎么不早点说。
门开了一下,刚才撞见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退到陈以蓝身旁,他倦倦的抬眸,微凉的黑瞳落到她身上,黎思方才的微醺猛然清醒了过来。
陈以蓝温柔开口介绍:“小渊,你醒了啊。这是你舅舅的学生,叫黎思,和你一个学校。思思,这是池渊。”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原来他就是池渊。
那个同年级很多女生口中,又帅成绩又好的理科学霸。
也是钟老师口中挑剔的外甥,现在手插在裤兜里又困又倦的靠着墙。
黎思还在心里吐槽,池渊已经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迈着长腿下了楼。
“小渊就是这样的性子,”陈以蓝道:“思思你别和他计较。”
“没事没事。”黎思心想,我哪敢计较,扰了池少爷的睡觉还口出妄言,该计较的是人家。
这点小事很快就被黎思抛在脑后,只是在班里女生谈论池渊的时候,会凝神听上那么一两句。
随着文理分科的到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文科的时候,黎思在选科表上理科那一栏轻飘飘的打了个勾,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高二分完班后新的班级开学头一天,黎思打完水回来好巧不巧看见自己座位前面那背脊坐的挺直,正在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背的人,可不正是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