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317)
想来赵疏在昭化帝从陵川回到上京时,在得知章鹤书可能犯下的罪行时,已经身处两难之间。
“再者,先帝虽然怀疑章鹤书,证据呢?我们查了那么多,没有一样实证是指向章鹤书的。且凭章鹤书彼时之力,不可能调动得了军队,所以竹固山山匪之死,绝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做的。”齐文柏道,“也是到了五年之后,昭王殿下才为我们解答了这个困惑。真正贩卖名额的人是曲不惟,而章鹤书,是他的同谋。”
于是在那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蛰伏起来,竹固山中幸存的山匪,东安府那名叫漱石的画师,留守陵川等待还事实真相的州尹大人,曾经叱咤风云尔后消失无踪的岳小将军,被雪藏的玄鹰司,以及那个处境艰难的,被架得空空如也的年轻皇帝。
所有人,都在暗无天日中静待一个时机。
而嘉宁三年的春,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朝中诸大员以章鹤书为首提出要重建洗襟台,年轻的皇帝首肯后,作为交换,复用了被雪藏的玄鹰司,洗襟台疑案重新得以彻查,岳州崔氏被缉捕,藏在崔家的温氏女护送崔家小姐上京,并借此做掩护,救下了洗襟台下工匠薛长兴。而与之同时,陷在深宫的皇帝,召见了那个终于自心疾中转醒的小昭王,这个他认为,最有能力查清一切真相的天之骄子,并把先帝临终的托付告诉他,唯愿他能散去无尽云霾,还过往以昭昭。
第148章
……
“那师父呢?”青唯问,“这些年,师父究竟去了哪里?您跟着先帝的御辇回京,途中被人劫了囚车,这是真的吗?”
岳鱼七没吭声,齐文柏说道:“真的,且这一场劫囚,本身就是先帝策划的。”
他解释道:“岳小将军如果正正经经地跟先帝回到京师,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审问,朝廷严苛的定罪,往后岂有自由可言?还不如借一场‘劫囚’掩去行踪,匿藏暗处静待时机。”
青唯道:“那么劫囚之后呢?师父又到哪里去了?”
“劫囚之后……”岳鱼七淡淡道,“我自然就离开上京了。四处走了走,去了不少地方。”
“师父离开上京了?”青唯问道。不知怎么,她竟觉得岳鱼七在骗她。
这些年她为了寻找师父,费了许多周折,她不信岳鱼七如果恢复自由,不会来找她。洗襟台坍塌后,她虽然没回过辰阳,却也去到许多地方打听岳鱼七的踪迹,可师父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无。是故当青唯接到曹昆德的信,得知岳鱼七可能就在上京,她才会那么相信。
青唯直觉曹昆德没有骗她,岳鱼七这几年或许根本没有离开过上京,只是不知为何,师父不肯对她说实话。
这时,卫玦道:“齐大人、岳前辈,在下有一事不解,既然官家与几位早就怀疑章鹤书了,为何去年洗襟台之案重启,玄鹰司得以复用之时,官家对章家只字不提呢?查何家时倒也罢了,何鸿云的案子与章家关系不大,玄鹰司来陵川前,官家为何不告诉我们,章鹤书曾涉及洗襟台名额买卖,如此我们也可以提前预警。”
齐文柏道:“无怪卫大人有此一问,按道理,我等既然目标一致,我们的确应该把知道的一切提前告诉昭王殿下与玄鹰司。只是,在回答此问前,老夫也有一问,敢问昭王殿下、玄鹰司诸位,你们这一路查来,可曾查到了章鹤书半点蛛丝马迹?”
这……
卫玦与章禄之、祁铭互看一眼,摇了摇头:“不曾。”
从上溪的孙县令、秦师爷,到盯着上溪的李捕头,包括最后查到的岑雪明,他们似乎只是曲不惟的下线,与章鹤书没有丝毫关系。
可以说,如果不是岳齐二人亲口告诉他们章鹤书参与其中,单凭现有的证据,玄鹰司很难对章鹤书起疑。
“这就是了。”齐文柏道,“我们同样没有证明章鹤书罪行的实证。而我们怀疑章鹤书的唯一凭据是,那几名杀害沈澜的军卫,是被章鹤书临时调派去的,可是这一点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它只是一个推论。后来风波过去,我们暗中审过那几个军卫,他们嘴硬得很,从他们口中,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齐文柏接着道,“再者,敢问诸位,章鹤书是一个怎样的人?”
谢容与道:“章鹤书出生章氏大族旁支,他那一辈,章氏族中人才济济,单是进士就有三人,而章鹤书这一支太偏,几乎与寒门无异,族中荫官落不到他头上,所以他年少苦读,一心想要凭自己之力走上仕途。他年少中举,无奈考中举人后,会试屡试不第,受过族人不少嘲笑,好在他心性坚韧,终于在三十四岁之龄考中三甲进士,从此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