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226)

作者:沉筱之

“连你的姓名我都是从别人口中的得知的,不是吗?”

原来她在介意这个。

想想也是,如果洗襟台没出事,他在深宫,她在江野,这一辈子能有一面之缘就不错了。

而洗襟台出了事,他还是王,她却成了重犯,彼此之间的距离愈远,不啻相隔天堑,可偏偏,一场阴差阳错,让他们成了假夫妻。

他自己倒罢了。

她辗转飘零,伶仃奔走,又身负冤名,如何能不介意呢?

且这些心结,大概不是一夕间能抹平的,总得慢慢来。

“小野。”谢容与又唤了一声,“我知道你还没睡。”

青唯犹豫了一下,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坐起身。

她知道她适才说话有些急了,不管真夫妻假夫妻,他待她很好,她知道的。

她抿了抿唇,想解释:“其实我无意……”

“我的姓名,你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见她踌躇,谢容与接过话头,温声问道。

青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谢容与于是低低笑了一声:“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姓谢,名容与,字清执,生于咸和十二年春。容与二字,是我父亲取的,清执二字,是我舅父赠的。”他微一顿,轻声问,“你呢?”

第107章

他姓谢,名容与,字清执。

容与二字,是谢桢起的,取自“聊逍遥兮容与”,是自在之意。

清执二字,是昭化帝赠他的。

五岁那年封王,封号为昭,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宫里宫外都习惯称他小昭王。

这些在江家时,江逐年与青唯提过。

只是不知清执二字何意,他后来似乎不常用,与人往来的私函上,也只署容与。

青唯垂下眼:“……我是咸和十五年冬生的。”

“就这样?”谢容与问。

“那还怎么样?”青唯掀眼皮看他一眼,“我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进宫,长公主问起,我也说过一回。”

谢容与想起来了,她说她小时候挠坏过岳鱼七的脸,从此被唤作小野。

小野这个小名很衬她。

她总是张牙舞爪的,一个不慎就上房揭瓦,像只小野狼。

眼下小野狼披散着长发,安安静静地坐着,毛似乎被理顺了,但他能感受到这乖顺表象下的警醒与戒备。

“小野。”他唤她。

青唯“嗯”了声,没敢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说清楚不是夫妻了,他一靠近,她就紧张,连问个名字,也弄得像交换庚帖一样。

青唯坐着不动,蓦地感受到他倾身靠近。

清冽的气息袭来,密密匝匝地将她围住,她还没来得及抬眼,就看到一缕青丝滑落他的肩头,与她垂在胸前的发触碰在一起。

他的手绕去她身后。

青唯一下握紧被衾。

她非常慌乱,连心跳都漏了两拍,却努力着镇定地道:“……你又要做什么?”

谢容与已经收身坐好了,他手里多了份卷宗,“过来拿卷宗,夜里还要再看。”

原来他此前只把信函拿去了对面,卷宗却落在了这边床榻上。

他唤她,她不让,他才自己拿的。

虚惊一场罢了。

谢容与见青唯很快闭眼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衾,拿铜签拨灭了案几的灯,落下帘,去了对面。

屋里黑漆漆的,好在没过一会儿,对面又亮起一盏灯火。

谢容与翻看卷宗的侧影映在竹帘上,安静得如月如雾。

青唯于是在这片朦胧里睁开眼,看着这侧影。

真是奇怪极了,他一靠近,她就慌乱,可适才他起身离开,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下他亮了灯,她能在夜里看着他不远不近的影,如雷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心上也不再有枕戈待旦,明日不知该往何处的茫然。

青唯的心静下来,陷入深眠。

-

上溪早晚有宵禁,这夜宵禁的时辰早过了,一辆马车却自城中驰奔而过。

马车往西走,一路无人拦阻,到了城西的庄子停下,车上的人下了马车,整了整袍衫,上前拍门。

子时刚过,余菡还没睡下,听到庄门响动,她却不理,今日已连着来了几波官差了,都这个时辰了,还有谁会来找她,指不定又是一波官差。她正预备唤吴婶儿去把官差打发了,甩着拍子刚迈出门槛,却见院中行来一个削瘦的身影,正是孙谊年。

余菡愣了愣,迎去院中:“你怎么半夜里过来了?”

孙谊年没答这话,径自往正屋里走,他的神色阴沉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余菡见他如此,忙跟着他进屋,斟了盏茶递给他。

孙谊年一口将茶饮尽,缓了口气才说:“没什么,今天赶巧有空,我过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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