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116)
江辞舟道:“你在信上说,扶夏手里有本账册,能够证明何鸿云的罪行,就是这本银子出库的账册?”
“是。出库的账册一共有三本,两本被烧了,余下就是被藏起来的这本。其实这账册起先不是扶夏藏的,是林叩春藏的。林叩春是扶夏的恩客,对她情根深种,有回醉酒,他跟扶夏说,他交给何鸿云的三本账册里,有一本是假的,真账本被他昧下了,就是为了保命。
“何鸿云这个人,心狠手辣,后来瘟疫案东窗事发,林家起火起得突然,林叩春还没来得及拿账本跟何鸿云交涉,就被他灭口了。扶夏知道了这事,心惊胆战,也起了自保的念头,这才藏了账本。”
“不过瘟疫案说到底,就是桩小案,何鸿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扶夏那会儿还是祝宁庄的花魁,何鸿云知道她不敢对外胡言乱语,还放着她接客,我么,”王元敞苦笑了一下,“因为夜交藤的买卖,手里有了些钱财,偶尔也去祝宁庄,与扶夏姑娘成了风月之交。直到后来,洗襟台塌了,才算真正出事了。”
“洗襟台一塌,天也塌了,扶夏连夜找到我,说我们都会被何鸿云灭口。我那时还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没想到扶夏说,当年何鸿云买夜交藤的银子,是从洗襟台贪墨的,就在林叩春赊账的几日后,林家接到从陵川方向来的镖车,这趟镖说是运药材,箱子一揭开,里头全是真金白银。接镖的也不是林叩春,而是刘阊。扶夏亲耳听到刘阊提什么‘木材’,又说什么‘洗襟祠’,早先林叩春没死的时候,也跟扶夏说,何鸿云用来买药的银子不干净,是脏的。”
青唯道:“你的意思是,当年何鸿云利用木料差价,从洗襟台昧下的银子,是借用运送药材的名义,从陵川一路运去宁州的?”
“是。”
江辞舟看祁铭一眼,祁铭立刻会意,步去门口,唤来一名玄鹰卫,嘱他去查当年的这趟镖车。
青唯又问:“那账本现在何处?”
王元敞却是一愣:“你们没有救下扶夏吗?”
祁铭道:“没有,扶夏姑娘已经不在了。”
那夜在祝宁庄,送扶夏出庄的马车一出现,便被江辞舟的人截下来了。扶夏已经死了,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何鸿云不会留这么一个活口给他们。
王元敞听了这话,稍稍一怔,心中漫起几许为时已晚的兔死狐悲,“那账册,眼下就在我的家中。”
“扶夏是祝宁庄的人,她担心藏不住账册,当年带着账册找到我,是想跟我一起活命的。我把账册藏在家中祠堂的匾额后,我父亲是个孝子,无论出了什么事,一定不会让人动祠堂,只要何鸿云的人没有觉察,虞侯眼下派人去找,应该能够找到。”
第51章
青唯问完话,从值房里出来,心情并不见好。
扶夏留下的账册,是记录银子出库的,至多只能证明当年指使林叩春买药的是何鸿云。
而那趟运送白银的镖车,打的是药材买卖的旗号,除非找到当年的发镖人,这趟镖很难跟洗襟台扯上干系。
当年的发镖人会是谁呢?除了与何鸿云勾结的魏升、何忠良,以及木料商徐途,不做他人想。
可是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
何鸿云做事太干净了,时隔五年,他们能找到一个苟活下来的王元敞,几乎堪称天意,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活口。
王元敞能给出的证据只有这么多。
他被软禁得太久,将人情看得很透,也许当初他被一大家子挑出来,送到祝宁庄当人质时,心就凉了,等江辞舟问完话,他也没打听自己何时能回家,只托付玄鹰卫给他的父亲带话,说自己尚好。
江辞舟多日没来衙门,还有点急务要处理,这边忙完,很快赶去外衙,祁铭正要引着青唯去另一间值房里歇息,身后,章禄之忽然唤道:“少……夫人,留步。”
这一声“少夫人”,他喊得不情愿,在他眼中,青唯始终是个劫囚的贼。
但是阳坡校场杀得那么厉害,虞侯信任他们,把后背交给他们,适才问证,虞侯也没让他们避嫌。
他章禄之绝非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至少在公事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两个证人听说少夫人来了,称是想见少夫人。”
青唯知道他指的是扶冬和梅娘,“她们在哪儿?”
“就在隔壁院子。”章禄之道,原地杵了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扶冬和梅娘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青唯一到,她们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青唯疾步上前:“梅娘,您的伤怎么样了?”
“玄鹰司请大夫看过,眼下已大好了。”梅娘说着,便要与扶冬一起拜下,“阿野姑娘侠肝义胆,祝宁庄一遭,多谢姑娘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