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权之下(48)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软弱,但朱门猩红如枷锁,没人可以轻易从中挣脱。不论是她,还是周珩,或是荣妃,亦或是世子与世子妃。
春宜见她来了,福了福身笑道:“原是侧妃来了么?我们娘娘赶巧不在。”
若鸢淡淡一笑:“不打紧,只是送些东西来罢了。”回身让小珍呈上,“殿下让我把这些送到欢怡殿来,回头母妃过目瞧瞧,可有东西少了没有。”
春宜见她作势要走,也不留她喝一盅茶等等,只是笑着应下来,随她自己走不走。若鸢瞧在眼里,却只字不说。连荣姬的一个奴婢都能这样对她,可见朝堂上郡王的势力稀薄到怎样的程度,如今看来她却是连一个棋子的效力都没有了。
心下正悲凉之际,一路行过甬道,却无心回府,忽而在一条石子十字路驻足脚步,此处倒是僻静,只是前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莫非是哪个宫人同内官私通?若鸢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说,生怕又撞见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朝小珍使了个眼色,便要退回去。
忽然她听到一道压得极低的女声,可那声音她断断不会忘的,分明是荣姬的声音。那旁边还有一道男声,她怎么也听不出,却觉得很熟悉——小珍见她又停下不走,拉着她的衣袖催促着,可她就是分毫不动,因为她似乎在这场对话里捕捉到了关于“郡王”的字眼。
他们又在密谋些什么?若鸢疑惑想到。
郡王已数日没了消息,按说回了郡王府,到底也该来信给她,可日子已这么久了,再加上周围人待她愈发冷淡,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郡王出了什么事么?
荣姬把声音压低到模糊不清:“……这些你先拿着,你要的那处府邸,待事成之后我再给你……”
那男声似乎是个内官:“奴才倒是尽力了……也不全是钱财之事,倒是武安大将军还心中有疑……”
荣姬道:“他还有什么顾虑?”
那内官迟疑了片刻:“只怕武安大将军恐您失信,他的幺女似乎想做了王妃……到时候待事成以后……”
荣姬低声道:“这自然毋庸置疑,事成之后,答应的这些我一个都不会少了。”
那内官却笑了:“郡王的事……奴才办的大费周章,辗转了几个人才办好……那府邸的事能不能再快着点?娘娘您也知道,奴才老了……就靠这个呢……”
树丛后一阵窸窸窣窣,却听得若鸢与小珍心惊肉跳。忽而他们要走了,若鸢忙忙拽着小珍要躲在树丛后,头上的簪子却掉了,当啷一声,引得荣姬大喝道:“是谁?”
若鸢忙捡起那簪子,气喘吁吁与小珍矮身跑了,幸好倒是腿脚够快,两人都紧张得平复着呼吸,强作镇定地走出宫门,一路乘车辇打道回府。
若鸢用晚膳也心不在焉的,周珩打趣她道:“怎么?你比我顾虑的事难道还多么?”
若鸢勉强一笑,一路送周珩去书房议事,回了寝房后却犹疑不定。郡王的事?莫非荣姬他们又去烦扰爹爹了么?其中有什么蹊跷?
小珍今儿偷听到那些话,显然也吓得不轻。她做贼心虚似的合上了门,走到若鸢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鸢问道:“有什么事么?”
小珍吞吞吐吐道:“那内官……好像是梁公公。”
若鸢心下大惊,梁公公梁五?荣姬竟然是借内官传信,与前朝官员贿赂,从中作梗?只怕宫中大势已定……陛下如今也凶多吉少,还指不定能不能撑到宫宴呢。
忽然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一阵慌乱,赶忙弯腰到铜镜前照了照,小珍却变了脸色:“娘娘,你头上的簪子可捡了没有?”
那时正慌乱着,若鸢只随手一捞,真真是没想到,她掉的原是那支莲花簪么?若是荣姬捡到了……恐怕宫中事变以前,她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好在她还捡了回来,算是不露马脚,拿出来给小珍看了一遭,却见那簪子已损坏了,上面的珠串顺势掉了,簪柄也磕了个坑坑洼洼。
若鸢心中感慨万千,也许注定了周珩送给她的、给予她的,到了最后都并不圆满。
虽说无事,可两人却都惴惴不安,用了膳后清茶,若鸢虽然惊慌不定,小珍却劝她出去走走,在屋里这么闷着没个头绪也不是个事。若鸢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放下心神,只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她命里就是这样的下场,那也怨不得人了。
小珍伺候她梳洗一番,便要去陪她到王府后面那片竹林里散步,那里因为夜晚幽凉,以往池塘里还失足过人,到了晚间往往没什么人去。若鸢与小珍自是不太信这些牛鬼神蛇,自觉一身清正,倒也坦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