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权之下(42)
若鸢冷冷地笑了:“怎么?你还有脸来见我?”
周珩还是一如常态地想对她笑:“我为什么不能来见你呢?”
若鸢以往见他笑,只觉得温润如玉,剑眉星目地望着她,直要把她瞧醉了,而今再见他这副出了人命后仍无所谓的笑着,只觉得心底里发寒,无尽的寒意似乎要把她包裹住了,仿若这不是初夏的时节,而是腊月寒冬,天地间结满了冰碴子,冻得她好迷茫又好心痛。
若鸢讥讽道:“喜云没有服侍过你么?曾经她为你端茶倒水,你全忘了么?还是说你生在皇家,原就是缺爱而不懂爱么?”
周珩似乎有些气恼了,却并不表露。
若鸢字字诛心:“难道你不知道那香囊里究竟放了何物么?当日她递给我那只香囊,你在旁边可全瞧到了,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不要让我离开,可你就这样不想让我为你生一个孩子么?”
她动了情,似乎快要落下泪来,周珩只是沉住了气,也并不恼怒却也并不关切她。她气不过:“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珩张了张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又有什么能说的呢?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罢了,若鸢,往后你自然会懂我如今的盘算的。”
若鸢怒极反笑:“你的母妃杀了我情同姐妹的侍女,这就是你的盘算么?”
周珩似乎是苦口婆心的模样:“大家都有身不由己,你何苦呢?”
若鸢忽然嘶吼道:“滚!滚出去!快点给我滚出去!”周珩看着她,不再说话了,转身走了出去。
若鸢呜呜哑哑地哭了一回,只觉得自己在京中真好像无依无靠的,赤着足跑下床,打开门喊着:“小珍……小珍……”声音嘶哑。
小珍本在睡梦中,本就睡得不熟,听她一喊马上一骨碌翻起身来,披上外衣一路小跑到她寝房中。
若鸢见她来了,猛的扑到她怀中痛哭起来:“小珍……喜云她死了……都怪我,我不该让她烧了那香囊……”
小珍把她的头揽在怀里,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呜呜哭着:“什么香囊?”
若鸢抬头看着她,泪眼婆娑:“你说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荣姬不想让我有孕?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杀了喜云?”
小珍叹了一口气:“王妃,我该说你傻么……”
若鸢想到喜云那时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多亏她接她到王府享福来……原是她害了她,不由得哭得更伤心了。
若鸢抽泣道:“我该带她去醉仙楼同我一起的,我为什么要留她、留她一个人在王府?我太低估这些人的心狠手辣了。你能告诉我为何么?我真的想不通。”
小珍不忍心她哭得这样惨,便对她比了个“嘘”,用口型道:府中有荣姬的眼线。
若鸢收敛了哭泣声,她不能再拖了一个小珍下水了,喜云原就是无辜的。
只见小珍虚着声道:“王妃,您真的看不清局势么?如今先后殁了,陛下早就糊涂了,而今又病了,这世子之位谁都想要。殿下娶您,也是为着郡王手下的一亩三分地,前几日夜里我早看到殿下的幕僚往郡王住的客栈去了,回来时那是扫兴而归,只怕有些事并不顺殿下的心……殿下本是个凉薄之人,鲜少对人这样好,那日为您挡了一刀,只怕也是出乎荣姬娘娘意料了,娘娘怕您再生下孩子,以后殿下就有了软肋了。想要得到世子之位,是不能够有软肋的。”
小珍定定地看着她,若鸢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太蠢了,竟然这也分不清楚,甚至不如自己的贴身侍女懂得多。以往身在郡王府,她自是不必料理这些事,而今她已离乡,是要学会这些道理了。可怜她原先还以为,周珩真是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若鸢睡得很不踏实,梦中多醒,恍惚间又总是梦到那个诡谲的梦,一夜里竟然做了许多次,每次她都像被人攥着喉咙一样窒息,然后再大口喘息着惊醒,侧身一看,原来周珩早就不在她身边。
她拉紧了被子,落寞又不无恨意地想:原本他就不该在我身边。
往后的几日里,周珩不来找若鸢,若鸢也恨恨着不去找周珩,每日以泪洗面,眼皮一直浮肿着不曾消下,用膳也并不如以前一样勤快了。小珍心疼她,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磨嘴皮子都要磨出一层茧子来了。
若鸢孤寂地待在府中,也不再出去闲逛了,一并事宜又全交给蔡官家处置,整日闷在屋里,只恨荣姬太狠心,周珩又那样淡漠,视而不见。
有一日小珍在她房里整理东西时,她只倦倦披了一条毯子躺在窗前,小珍忽然间没拿住什么东西,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口中惊呼一声“啊”,引得若鸢朝那边看去,小珍却只笑着说没事,把那东西飞快的捡起来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