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我点朱砂(113)
晴晚将扶欢靠着的软枕拿下,她已经看出扶欢的疲惫,现下皇帝离开了,扶欢也能好好休息了。
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与乏累暂时都不值得让扶欢关心了,她望着仙鹤衔花的床帷,忧心压在两弯细眉上。
晴晚安慰着扶欢:“陛下也说了,只是短时间內拿不了笔,院首医术高明,掌印仔细将养,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成了苍白的话语,扶欢的眼睫颤了颤,泪意在眼角堆积,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下。
她想到了在洞中唯一一次的食物,大概就在那个时候,慕卿的手就受伤了。
是为了她而受伤的。
手是多脆弱多重要的部位,司礼监的掌印批红,对慕卿来说,恐怕是重逾性命的权力,那是一个太监,爬到最顶端才能获得的权力。
如今,因为她,或许都会成为泡影。
扶欢抓着云丝被的一角,上头的海棠花纹已经被她攥进掌心,深深地,几乎要嵌进去一般。晴晚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只能在公主身旁,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
扶欢的落泪也是无声的,内殿只有她与晴晚两人,但是外殿有着来往的太监宫女,自她受伤后,即使太医说了要静养,但皇帝太后还有那些后宫嫔妃的人,来往毓秀宫的次数多上许多。她不能哭出太大的动静,叫那些人看了去。
所以做公主有什么好呢,连哭泣都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
扶欢抬起手,握住了晴晚的手臂,她将脸靠在了晴晚的手臂上,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晴晚,我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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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扶欢在毓秀宫躺了不知几日,日升月落下去,仿佛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一碗碗苦涩的药灌下去,终有一日,太医松了口,允许扶欢下床走走。但是时间也不能太长,至少不能出到毓秀宫外头去。
晴晚扶着扶欢,慢慢地从寝殿往正殿走去,身前身后宫女太监很多,为防扶欢摔倒,他们是寸步也不敢离。
寝殿内都是草药的味道,终日苦涩,即便一碗药过后有蜜饯果子,也消除不了始终萦绕的药味。但是到了寝殿外头,空气就不太一样了,干净了许多。
扶欢停下脚步,朝殿外望去,为防扶欢受寒,殿门也是紧闭的,只开了侧边小小一扇,供太监宫女出入。从那窄小的一扇殿门,她看见外面的绿瓦红墙上还积着雪。但是天光是好的,虽然在傍晚,但是夕阳停留在天际,将天边厚重的层云都染成瑰丽的粉色。
雪还是会消融的。
扶欢走不了太久,从寝殿到正殿那短短的距离,就耗费了她积攒起来的全部力气。她只能坐回到玫瑰椅上,恰有送膳的小太监从那扇开着的殿门中走入,见到扶欢,急忙跪下见礼。
扶欢让他起来,至于他端着的膳食,扶欢扭过头,不想再见到了。
自喝药以来,这段时日的膳食也是清汤寡水,着实闹得人没有胃口。晴晚接过小太监托盘,轻声问扶欢,要不要在这边摆膳。
再如何讨厌膳食,扶欢也不得不忍着寡淡吃下去,就像她一连数日以来喝那些难喝的汤药一样。
晴晚将膳食放到桌上,今日不是白粥,而是紫米粥,比白粥颜色亮了几分,但依旧没能让扶欢提起几分兴趣来。她草草地用了两口,抬眼看到晴晚的眼,便又低下头,一勺一勺将那紫米粥用完。
而在扶欢用完紫米粥时,一个消息也迅速地传遍六宫,皇帝下了圣旨,在宗庙前,废掉了皇后。
扶欢怔了怔,她问来传消息的宫女:“废后的圣旨上,是怎么写的?”
宫女低着头,说道:“圣旨上说,皇后无子无德,谋、谋害皇嗣。”
这一道圣旨同样在前朝引起轩然大波,自古废后便是大事,对于皇帝来说,也是脸上无光的一件事。圣旨颁布后,朝臣议论纷纷,病好后第一日上朝的慕卿,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还带着病容,他穿着朱红的曳撒,那一身灼烈的红将他的脸衬得更苍白了些。
慕卿淡淡地扫了一眼议论的朝臣,他那双丹凤眼漂亮到凌厉,这样一扫,虽没有带着情绪,但还是让底下的朝臣噤声。
“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各位大人对陛下的圣旨可有什么疑义?”
他的腕上缠了雪白的纱布,轻轻按在腰上,那儿平时都有一柄刀,只是在朝上,都卸了刀剑。
朝臣的议论声不由地低了下来。
终于清静了,慕卿低低地咳嗽两声,仍是一脸病容。这位掌印生完病仿佛更清瘦了些,但是下头的人照旧不敢小觑他。
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太大了,严重者可抄九族。但是梁家世代功勋,皇帝自然不能如愿地抄去梁家九族。他只能废后,将梁同知罢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