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王上(168)
洞房夜。
烛高悬。
相拥两人。
新娘泪浊颜。
新郎声凝咽。
曾几何时,两人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什么,可现在,明明又靠得这样近,却一个以为对方心住他人,一个只觉对方残忍。
公荀一下一下摸着苏韵熙的头发,像是平复对方实则在捋顺自己。若是苏韵熙真的喜欢上林昭他该如何自处,真得要强硬的把人圈在怀里,困在宫中?那苏韵熙和臣下又有什么区别,敬重和臣服他已经足够了,他想要坚贞不渝的爱慕,绝不动摇的信度,命中唯他的独属。
他与苏韵熙何以至此?公荀思量着种种,想起前尘往事那么多的隔膜、那么多的误会,他都选择默不作声,想着终有一天别人会读懂他、明白他,可是呢?肯留在他身边的人寥寥无几,或许是他错了,不是他把人心看得应该通透,而是他把误解看得太轻。他不想在因为执拗把一切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他不敢在试一次,他只剩下苏韵熙了。总该先把苏韵熙现在所受的蒙蔽解开,公荀微微清了清喉咙,让他的声音听不出那般哽咽。
“我曾许你,一房屋内,我对你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的。不只是那时,这话永远作数,只要你我相对,再无欺瞒,再无猜忌。你所说之事,我都知道,很多事情我无法向你言明,可是我不曾指使许太医给我父王下毒,许太医一家也绝非我所诛杀,但许太医确实因我所累。我承认我曾派人追查过他们的下落,确实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可从未对他们赶尽杀绝,这其中的误会可能连林昭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你去同他对质也只会得到原先他给你的答案。你可能不信我,你信他。可是他也绝非和你说了实话!身为帝王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有些事我不能说。”
公荀抱着苏韵熙的手紧了又紧,可是对方并没有抬起手臂回抱他的身体,所以不论公荀如何用力他都觉得这个拥抱不真实,不温暖。
“你说的什么父母之仇,不尊孝道都是别人加注给你的!你和我相拥绝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你可能会糊涂,你可能有迟疑,你自己去听、自己去问,我只说一句。徐兴十七年,许太医携带妻子儿女逃亡,他女儿那时只有十三岁,你如今年芳几何?”
怀里的人明显一怔,苏韵熙虽是忘记过去,但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少年,徐兴十七年距今不过三年多的光景,那时她又怎会是十三岁。
公荀拉好苏韵熙被自己弄得凌乱的衣衫,捋顺被自己扑腾散乱的发髻。
“我刚才是疯魔了,对不起,你不愿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我应了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可是你别有别的心思,你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那一夜下起了小雨,亏得这小雨淅沥,不然苏韵熙会头疼的一夜不眠。之前混沌不堪,突然之间有人把所为的真相呈在你面前,你探头看,那写着真相的纸张却被墨迹泼染,根本看不真切,你透过读懂的字里行间捋顺出来了一些过往,以为这就是事实,刚刚心绪凝定,忽然发现那些事实竟然是矛盾的,所以只会比以前更混沌,更纠结。
苏韵熙扪心自问她更信谁,她更信公荀,并不是因为她对公荀心生爱慕。公荀如今为帝主,他根本不需要跟谁解释,可他不光解释了,且曾直言先帝被害一事他确实知晓,更表明了他未杀人,人却是被他所累,高君明主自好一身清白,他大可以否定这些,何必蹚这塘浑水。
至于林昭,他说的很多事情确实太模糊,时间虽紧急,可是道明前因后果的时间总是有的,但是苏韵熙一追问细节,他便托说不明各中一笔带过,那毒杀先王这样的机密他都知道,怎么其它却都不清楚,若是不清楚,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谁能甘愿舍身为之?他对许太医的事情太过明白,苏韵熙问他家之事他却模糊,之前苏韵熙以为是他不愿意多说,可是现在想来或许林昭是在骗她,那林昭的目的又是什么?显而易见,让苏韵熙帮他报仇,之前把苏韵熙的身世说得云里雾里,想来是怕她打听出一二自己狐疑,若不是那天苏韵熙向他表明她不想报仇,估计林昭也不会给她许太医女儿的身份,与其说是与她“言明真相”,不如说断了她的猜疑,固垒她的仇恨。
公荀提供的佐证太过简单,可越是简单,才越能证明谎言的苍白。苏韵熙是有些失望的,林昭救她一命,这份恩情就算让她再赴黄泉她也是肯的,可是林昭却利用她。要是公荀昏庸无道也就算了,但是看如今的情形,若苏韵熙真是得手岂不是不义于天下?!如今,她倒真觉得她没有和林昭对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