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芥恩典(2)
康源辞飞快抬起头,并且一扫之前的阴郁,他朝门外喊道:“爷爷,我在这里!”
他刚站起来,发现左奇早就躲起来了,无奈撇撇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呢,也有好多小叔的事情想说给他听,可惜这次没机会了,下次吧,下次晚上再来找他好了,还可以看一看小叔,好久没见到小叔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憔悴了。
“源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瞧见康源辞站在院子里发呆,有些不喜,于是又唤了一声。“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个院子哪是小孩子能进来的啊,万一被传染上怪病怎么办?
“爷爷,我想小叔了。”
“你小叔有大夫照顾,不用你担心。”
康源辞闷闷不乐低下头。他咬着嘴唇,按捺着不哭出来。每次提到小叔,大家都会这么说,实际上小叔只有大夫们照顾,父亲母亲都不去看望小叔,就连爷爷也不管不问,小叔真的好可怜啊。
“小叔的病会好起来吗?”
“嗯。”敷衍的回答。
康源辞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挤出一抹笑容,扬起脸天真地笑着,问道:“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呀?”
“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冰棍,你快吃吧。”
白糖冰棍是每个孩子童年最爱的零嘴,冰冰凉,周身散发着白白的寒气,不用吃,光是拿在手上就足够神气一整天了。
以往康源辞每天都会很高兴,但是这一次他实在高兴不起来。他接过冰棒,“哦,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吃。”声音听着没精打采。
“不要等会了,再等冰棒就成冰水了,哪还能吃啊。”
“那、那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我去找同学玩。”
“啊,是跟同学一起分享冰棍吧,真是乖孩子,去吧,和同学们好好玩啊。”
“我知道了。”
康源辞紧紧握着,手掌贴着油纸袋上,被寒气冻得通红都快没知觉了,他也没吭声,甚至没想换到另一只手上。
那个小小的身影,就那样跑着,在夕阳余晖里穿过宅门、穿过珠帘、穿过游廊,跑出大门穿梭在弄堂里,一次也没有停下过。
左奇坐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
在这里“隐姓埋名”居住一个礼拜了,说是“隐名埋名”倒不如说以“潜伏者”的身份进到这里更准确。听上去像是不法分子,虽贴切他此时的身份,但他从未想过在这里犯罪。
住了一个礼拜,大致也弄清许多事情了。
这家姓康,四合院是康家祖宅,房子大,人丁不多,共三房。除了健在的老太爷,还有三兄弟,现在康家由大哥康启明当家,他膝下仅有康源辞一子。康家老二康友志,今年二十有五,思想激进派,当过几年留学交换生,见过世面,所以性子高傲,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接下来是老三,不知是植物人当久了还是怎么回事,几乎没人在屋里谈起过他的事,导致左奇并没有收集到自己“邻居”半点有用的信息,所以对他不甚了解。
一连七天在宅子里四处游走,神出鬼没也撞见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这所宅子里每个人光鲜亮丽,实则经不起把心剥开。
左奇回屋,把木柜里发霉的棉絮拿出来,抖了抖,灰尘伴着霉味在屋内传开。他耸着鼻子,竭力适应空气带来的不适应感,把被子一扬,稳稳盖在床上毫无反应的男人身上。
过了两日了,没有大夫来看望。
之前那老大夫还很负责,天天过来观察男人的情况,还会给男人把脉,掀开眼皮看看,这一切都落在床下的镜子里,左奇不吭声,藏在里面安静看着,然后等人一走,他才爬出去。学着老大夫的动作,也去翻看男人的眼球,不过他不懂医理,啥也没瞧出来。
或许是老大夫家里有事无法抽空来一趟,左奇倒是接连两天都没有往床底下钻过一次了,这两日晚上睡觉,穿上鞋子跳到床上和男人挤着睡了一夜。
实在不好欺负病人,于是好心没有挪动他,自己睡的位置很狭窄,挤了两晚难受得要命。今天白天想活动筋骨,趁着厨娘不在,偷溜进去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饭,结果被康源辞出现一搅和,没控制住脾气亲手砸了。吃了一整个馒头,嚼着无味也无妨,只是一个没能吃饱,夜里又偷了一碗冷烫,喝了之后果然半夜腹胀,更难受了。
第三晚,这夜,难受加上睡姿不对,致使他难以入眠,起身靠在墙上盯着窗外月光,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睡意。最后抱着男人,竟然睡着了。
翌日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明明男人病了很久很久,不吃不喝,跟活死人一样,身材消瘦得厉害,抱起来也磕碜。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有一种神秘的魅力,像是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断释放出诱惑自己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