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116)
孟朵几乎是强撑着说完这句,可程西惟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颤音。
程西惟想说点什么,可孟朵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转过身,挺了挺后背,阔步往餐厅外面走去。
程西惟张了张嘴,直到孟朵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走廊拐角,她才回过神,又回头看了眼陆殷的座位,然后叫来服务员结账。
走到地库,程西惟还是拨通了孟景忱的电话。
“西西?”孟景忱低沉的声音随着电波丝丝地传来。
程西惟坐进车内,呆呆地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对面车位上停满了车子,不时有人走过,不知哪个角落传来车门滴滴解锁的声音。
程西惟叹了口气,告诉孟景忱:“我刚刚在跟孟朵吃饭……”
“孟朵?她又找你了?西西你……”
“景忱,你别急,先听我讲。”程西惟打断孟景忱的话,舔了舔唇道,“我们看见陆殷和那个小姑娘了,然后孟朵说她公司还有事,一个人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
程西惟能猜到孟景忱此时的心情。
不管孟朵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有多让人讨厌,可毕竟她是孟景忱的亲姐姐。得知孟朵亲眼看到陆殷出轨,孟景忱必定担心孟朵的状态。
程西惟说:“你联系一下孟朵,跟她聊聊吧。”
半晌,孟景忱才低低说了一声:“好的。”
挂断电话后,程西惟又在车内坐了会儿。孟朵那永远高傲强势的身影不断在她脑中浮现,可是她刚刚分明看到,所有的骄傲一瞬间在孟朵脸上龟裂。
程西惟对孟朵的态度顿时复杂起来,也许她早该提醒孟景忱将陆殷的事告诉孟朵。可反过来想,被人告知老公出轨,孟朵难道就不会觉得受挫了吗?
这事怎么都整理不出一个合适的做法,程西惟晃了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发动车子便往石林雅苑开去。
宁城初秋的夜已经带上些许寒气,程西惟一路开着车窗,到石林雅苑楼下时,才惊觉双手冰凉。
她停好车准备上楼,却不想路灯下一个徘徊着的身影突然迎了上来,竟是程夏。
程西惟脸色一沉,嘲讽地挑了挑嘴角,准备绕开程夏,径直上楼。
可偏偏,程夏并不甘心被她忽视,伸手拦住了她:“程西惟,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程西惟勾着嘴角轻嘲。
路灯让她眉梢眼角的嘲讽流露得淋漓尽致,程夏看着她的脸,顿时又恨得牙痒痒。
对了,就是这样一张居高临下的脸,是她从小到大的噩梦。不管是念书还是弹琴,还是谈恋爱,程西惟永远都压过她一筹。真让人恶心!
程夏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她扬了扬左手,腕上的金手镯在路灯下散发着低调的幽光。
“谈谈这个手镯吧。”程夏开口。
程西惟两眼一眯,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直接把镯子从程夏手上抢下来。
小时候,因为不想给爸爸添麻烦,她真心把程夏当成亲妹妹对待,只要程夏想要,她就算再不舍得,也会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程夏,除了那只镯子。
那是妈妈许黎留给她的遗物,她怎么可以把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分享给别人?
可是很快,骆安惠就给程夏打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当程夏戴着这只一模一样的镯子,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炫耀时,程西惟真的很想把程夏打到地上。
可她告诉自己,程夏是妹妹,她要让着妹妹,不能让爸爸难做。
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得知妈妈的真正死因,得知程夏居然也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她才彻底将自己从“不能让爸爸难做”这个魔咒中解脱出来。
程夏像是看透她的想法,得意地挑着嘴角,将手镯往身后一藏。她盯着程西惟的双眼,像毒蛇吐着信子:“你知道我今天去见谁了吗?”
程西惟一脸不想接话的姿态。
程夏也不嫌自己尴尬,主动说下去:“我去见孟景忱了。”她轻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戴上这个镯子去见孟景忱呢?”
她说着,又抬起手,摸着镯子上的“XX”。
“因为这是我跟他相认的信物,小时候我就见过他,还救了他一命,当时就戴着这只镯子。他一直记得这个镯子呢。”
程西惟眸光一闪,记忆像是被打了强光,当年她跟孟景忱表白后,被他从宁大保卫处带出来的一幕突然清晰起来。
那时她挽起袖子对孟景忱说:“孟景忱,其实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超忐忑,还特地戴上了妈妈留给我的手镯求她保佑!”
然后,孟景忱盯着她腕上的镯子愣愣地出了神。
程西惟的失神让程夏感觉胜利在即,她再接再厉,笑着对程西惟说:“真可怜啊,有些人当了替身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