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入我怀(55)
这一场饭局,姜长乐没吃多少东西,注意力全放在如何应对两家母亲随时提出的爱情拷问。
季晓芸比较保守,顶多装作漫不经心,问一问绛城合租房子的细节,例如有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床多大。宋平安吸取早上口无遮拦的教训,把这一系列问题都交由姜长乐负责。
姜长乐委婉表示,他们才确定关系两天,还处在由朋友向恋人过渡的阶段,所以请她母亲千万放心。
这话一出,张听兰女士的翘眼里现出半分失望。
她生宋平安生得晚,人家年轻妈妈出了月子锻炼几回就又成了个窈窕少女,而她腰身不再,落下的小肚子竟相伴一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张听兰为姜长乐打算,希望他们早婚早育早恢复。可是她并没有想到姜长乐也可以不生育。
张听兰身在民俗,心在哲,她是个富有哲学性的女人,懂得抓大放小,坚信任何自由精神都需要物质载体,没有人类就没有哲学,因此哲学的发展向人类家庭提出了生育KPI,即每对夫妻都应当至少孕育一名小宝贝。
她这番言论没有当即发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在宋平安和姜长乐结为夫妻前,他们没有义务为哲学事业做贡献。
张听兰单就两个孩子的爱情历程提出几个问题,宋平安按照事先定好的剧本从容作答,边说边为他们两个的详细周密骄傲得眯缝起眼睛。
一场审讯最终由季晓芸收尾:“你们什么时候去绛城?”
宋平安和姜长乐对视一眼,他们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因而不敢轻举妄动,比对方先说话。
季晓芸看出他们两个人对未来毫无规划,不得不多加嘱咐。姜长乐擅长糊弄她母亲,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季晓芸。
两家人吃饱喝足,谈了会儿天,宋家夫妇让儿子留下帮忙收拾碗筷。季晓芸原想客气一下,转念一考虑,不能让她的准女婿养成甩手掌柜的坏毛病。她干了一辈子活儿,不希望她的女儿遇到另一个姜大勇,于是把朝宋平安摆动的粗手转向了他父母,让他们慢走。
姜长乐朝宋平安抬起小弯眉,意思是:“看吧,这就是当我妈女婿的下场。”
宋平安趁季阿姨和姜叔叔不注意,一敲姜长乐的脑门儿,“你得跟我一起收拾。”
他话是这么说,可在姜长乐散漫地把碗筷送进水池,象征性地问了句自己是否真要刷碗后,宋平安就把她挤到一边,让姜长乐在身侧观摩如何刷碗才能又快又干净。
姜长乐欢声应承下来,取了围裙递给宋平安,以免他溅满身水。
这人借口双手沾了水,不想水滴滑进脖子,非要姜长乐给他穿围裙。
看在他刷碗的份上,姜长乐叫宋平安低一低头,否则她要去搬个凳子才能够到他那颗高贵的头。
宋平安微垂下脑袋,一条细绳套过耳朵,被一双暖乎乎的小手在他脖颈上抚平。他呼吸轻缓,一丝一缕地扑在姜长乐碎发茸茸的额角,令她心痒得直接绕到宋平安背后,快速系了个蝴蝶结。
谁也没再说话,宋平安拿干丝瓜瓤沾洗洁精给每个碗碟擦了个遍,姜长乐负责用一块干毛巾给刷好的碗碟爽身。季晓芸前来视察工作的时候,在两个孩子身后打量一阵,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天作之合。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愉快,连见到姜长乐没顺手把碗碟收进柜子都忘了训斥。
宋平安收拾完水池,回身瞥见季阿姨站在门口,顿时把故技重施让姜长乐摘围裙的念头咽回了肚子。
在别人家里诱骗人家的女儿,好像不太道德。
季晓芸不关心宋平安有无歪心思,反正两个小年轻谈恋爱,卿卿我我也正常,只是在他们到绛城单独生活以前,她还是要给女儿做足安全教育。
宋平安告辞以后,姜长乐被她母亲拉进东面的小房间。
见季晓芸脸上摆着过分严肃的神情,姜长乐还以为自己和宋平安的表演有所纰漏,一下子被她母亲看穿。
姜长乐试探性地询问季女士有何贵干,季晓芸皱着眉头,沉默片刻,一张点着黄斑的脸上现出两道不易察觉的红。
“去绛城以后,一定要跟安安把握好分寸。”
“你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吧?”
“尽量各睡各的房间,不要晚上待在一起讲鬼故事。”
盯着她母亲严肃的双眼,姜长乐既觉得母亲杞人忧天,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类尴尬的话题,只好胡乱用点语气助词,再答一句知道了。
季晓芸不言语一会儿,拍拍姜长乐的手背,像是叹了口气,又仿佛仅仅做了个无所谓的感叹。
姜长乐没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季晓芸粗肿的手指上,她极简单的结婚戒指嵌在肉里,一条条深重的手纹与戒指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