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世家的仵作姑娘+番外(6)
景似脑子当即空白了。
下一瞬,某个身量修长的人影,遮住了景似头顶秋日的阳光,一下挥开刀子,胳膊却也就此划伤,流下温热的血液,浸红衣衫。
花月从怀中摸出枚古铜色令牌扔给赶来的叶风,眼底是光照不见的漆黑,声音冷然低沉:“把这些人捆起来,送交官府!”
“是!”
景似注意到,令牌上写的是刑部侍郎,花月。
他居然是刑部的侍郎。
花月赶去协助书院的人处理这起闹事,景似没来得及跟他道谢。
回到西厢房,景似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簌簌落叶无声飘零。
春儿抱了包袱出来,“姑娘,我们要走吗?”
景似拂去桌面的残叶,摇头道:“不,我们再留一晚。”
她于院中一坐就是整个下午,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是景似最喜欢的温度,灌几口下去,竟有静心安神之效。
盛安城必须去,在此之前她得再见一个人。
日落月升,星光明明暗暗点缀夜幕,书院总算清净下来。
景似回房拿了瓶伤药和纱布,打听清楚花月公子的住处,上门送药。
东厢房。
景似敲门,门很快开了。
这个时辰见到景似,花月倍感意外,“姑娘……有事?”
景似知道大晚上的敲开一男子的房门委实不妥,但白天人家忙着帮书院处理事务,明日她又着急下山,实在迫不得已。
“小女子多谢公子白日相救,害公子受伤,小女子心中有愧,刚好手头有治外伤的药,特意送来。”
花月轻笑,“姑娘有心,小生伤势已经包扎过了,无碍。”
这下把景似难住了。药送不出去,她还怎么套话?
想到两人的交集也就共同经历过一起案子,便问:“客栈一案,公子是否觉得凶手有罪?”
花月思索片刻道:“凶手自有可怜之处,但倘若她不认罪,被冤的就是厨娘。厨娘与稚子皆为无辜,凶手亦不曾站出来替厨娘辩解一句,可见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姑娘无需自责。”
听君一席话,景似有豁然开朗之感,暗道花月心思细腻。她确实为此自责过,竟是钻了牛角尖。
没想到花月此人瞧着随性散漫,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被他放心上,看待人和事的角度却远超常人,有独到的见解。
“姑娘还有话不妨直说,小生知道的定如实相告。”花月开门见山道。
景似索性不拐弯抹角了,怪费脑子的,再者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不动声色套话的本事,倒不如坦白些,便问:“白日我无意瞧见公子的令牌。公子当真是刑部侍郎?”
“正是。”
花月认得太快,反叫景似无措了。
她捏着药瓶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说道:“敢问公子,十年前江南水患,当时的受灾人口各地方可有统计上报朝廷?”
“自然。登记受灾人口的册子一直放在刑部的案卷楼。你是想知道你阿弟的消息吧?”
景似点点头。
花月起了恻隐之心,告诉她:“今日我见山长之时,顺便帮姑娘打听了有关你阿弟的事。”
景似倏然抬眸。
青薄月色给花月周身染了一层银霜,他徐徐道:“据山长所说,十年前书院启蒙堂确有一名唤景珩的学生,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得了不少夫子夸赞。可惜不久,他家中传来噩耗,景珩受不住打击带着家仆私自下山。山长派人寻了一遍又一遍未果,至此再无音讯。”
无音讯,是好事也是坏事,生死各占一半。
“你……”景似讶异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明眸望着花月,“为何要帮我?”
问完景似就后悔了。
于人家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她干什么这么较真?显得自作多情了似的。
果然,就听花月笑说:“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景似脸红了一下,还想问刑部档案能否找到陈年旧案,或是刑部能否从下面地方官处抽调案卷。
当年自己与长姐在快逃出火海时失散,也许长姐与她遭遇相同,侥幸存活下来也未可知。
不过踌躇了会儿,景似还是不问了。
她只是猜测家族覆灭背后另有真凶,可万一真是皇上下的旨意,那她如今算是逃犯吧?
一切等到盛安再徐徐图之。
“多谢公子相告。”
道完谢,景似不再多留,转身回西厢房。
花月并未就此关上房门,直到景似的身影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他才皱了眉头,若有所思。
这一觉,景似睡得非常沉。
待天蒙蒙亮之际,她找夫子告辞,带着春儿下山去了。
自从家族出事,景似改行当仵作,这些年存了不少银钱,去除给爹娘留的,剩余盘缠足够抵达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