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梯(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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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莲不忍再听,且不论这些贵妇嘴里的话是真是假,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也该积些口德,方能一展对死者的尊重呢。
只是许莲已怕了那些贵妇们的乱嚼舌根,若是她出言为那容氏不平,只怕明日满京城便传遍了自己与容氏相熟的谣言,且那容氏身旁的巫蛊娃娃实在太过蹊跷,说不准便是有心人故意给自己下的套子呢?
“王氏。”
许莲只听得一阵低沉又哀切的男声,她蓦然回首,却见一个肖似秦虞的中年男子正目露悲光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连夫人也不称了,只冷冰冰地呼唤王氏,那阴鸷的眸子里似是蕴藏着滔天的怒意。
“侯爷,我正要去遣人给您送信呢。”那王氏瞧见秦顺气势汹汹地赶来,心里只暗道不妙:侯爷定是误会了自己,自己往日里总是刁难容氏,且那容氏狡猾又虚伪,总在侯爷面前扮可怜装柔弱,有意无意地便透露出自己对她的磋磨来,是以侯爷便知了自己十分厌恶容氏。
可她当真没有对这容氏动手啊!
“哼。”那秦顺只望向那厚重的帐缦,探究的双眸似是要透过帐缦查探一番那枯井里的尸首,究竟是不是那个温婉可人的容氏?
“我听小厮说,后院的枯井里死了个女子?那小厮失了魂,只说那女子是容氏,容氏一个养在深闺中的贵妾,又怎么会来这荒无人烟的枯井地?况且容氏温柔和善,并不曾与人交恶,又有谁会在我府里对她痛下杀手呢?”那秦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散在衣袍上的手更是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许莲一愣,这安平侯竟为了一个贵妾而伤心成了这幅模样?
王氏心中虽是酸涩不已,却也只得如实对那安平侯说道:“侯爷,是容氏没错,且那容氏的尸首旁还有个巫蛊娃娃。”
秦顺虽是痛急攻心,可在座的贵妇小姐们皆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他也无法尽情宣泄心中的悲愤,只见他稳了稳心神,只强撑着道:“让那些仆妇将帐缦放下,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王氏瞧他失魂落魄,便撇了撇嘴后向那些仆妇们使了个眼色,帐缦一放下,秦顺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枯井旁,待看清那尸首面容时,即便刚硬老成如他,也不免低声泣了起来,“瑛儿,你这是怎么了?”
王氏面上很是难堪,秦顺在众人面前这般忘我的作态,将她这个嫡妻的颜面置于何地?
那些贵妇小姐们皆踮脚探头望向那哭泣的安平侯,心里却是在暗笑王氏不得侯爷欢心,这侯爷待一个做过舞女的妾室都比待王氏情真意切呢。
只有许莲痴痴地望向秦顺,那颗心便如被针扎了一般揪作一团,她只恍惚,这便是男女之情吗?即便是个位高权重的侯爷,在获悉心上人去世时,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内的悲伤。
恰在这时,痛哭不止的秦顺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只对着身边的仆妇道,“你去前头男宾处,请一位叫苏清端的男子过来,只说我有要事找他。”
那秦顺虽被刀割般的疼痛扰乱了心绪,可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一个寒门之子爬到了如今权势无量的地位,就证明了他不是个能轻易糊弄过去的善茬。
容氏是他微末之时就心仪的女子,他蛰伏数年,一朝得势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容氏纳进了府,他本以为,他能与容氏长相厮守,再无分离。可不过一个上午的工夫,容氏便惨死在枯井之处,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可究竟是谁敢在自己府上对容氏痛下杀手呢?
王氏虽小肚鸡肠,却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容氏动真格,至于那巫蛊娃娃和祖母绿的玉镯子,他已从崇明帝处获悉了后宫里的压胜一事,只是那些人想将长公主拉进万劫不复之地便罢了,为何要对无辜的容氏下手?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自遇到容氏起方觉得人世间还有几分留恋之处,他为了做好崇明帝的獠牙,在朝中树敌颇多,为了保护容氏,他便隔三差五地纳了几个贵妾进门,只惶恐有一日会被仇敌发现他这个“软肋”。
遑论这幕后黑手是皇后、王贵妃还是其他贵人,他秦顺必要她血债血偿!
半柱香的工夫,苏清端便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缓缓而至,只见他朝着安平侯行了个礼后,便问道:“侯爷寻苏某来,有何吩咐?”
“我知陛下将长公主一事托付给了你,这个娃娃,你拿去吧。”秦顺此时已恢复了平静,外人已是瞧不分明他的神色,只见他面沉似水地将那巫蛊娃娃递给了苏清端。
苏清端微愣,而后便那巫蛊娃娃放进了自己的长袖中,只见他面带疑惑地问道:“侯爷将我寻来,便是为了这巫蛊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