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生春草(64)

作者:sosophi

锦车登陇日,边草正萋萋。

碧山终日思不尽,芳草何年恨即休。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

他的母亲是中国人,幼时便常听她说起自己出生成长的那个国家——有美丽的诗词,有温婉的女子,有流浪的诗人,还有柔软的情怀。以至后来他选择了主修中日文学,其一便是受了母亲的影响。那些中国诗句里描写的春草一样的女子,行走在初熏的陌上,有风吹秦桑低了绿枝的风情。而这个叫池春草的中国女孩子没有,冒冒失失跟寻常日本女孩的活泼没有分毫不同,只是偶然间流露出怅茫的眼神。那些为了游兮不归的王孙而意乱情迷的春草们长成萋萋景况,实是应了那一句‘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而他幸甚也不是那个王孙,只是……

久恒秀智的手指抚过她的耳廓,用日语低低地说了句:“春草小姐,如果我说我是为你而来,你会相信吗?”回应他的自然只有她平浅绵长的呼吸声。他笑了笑,摇首,“这么说的话连我自己也不信。我只是……”

Chapter 37

讨厌的福尔马林液的味道!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住院那年弥留之际的情景,她咳出的血湮染在雪白的棉被上,开了大朵的红山茶。

春草在睁开眼睛前便先皱了皱鼻尖,睁开眼睛后眼角余光便捕捉到一小片昏黄和暖的黄色光盏,她怔愣半晌,环视一周,眼底的迷惑更深。“医院?”她坐起身,刚抬起头,太阳穴便突突地跳起来,伴随而来的是大脑深处的阵阵晕眩。

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她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她跟着舍长去上选修课,舍长坐在前排,而她在角落里睡着了……

扑!湿毛巾摔在被面,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它,随意搭在水盆的边沿上。属于男性的手,手指修长白净,指关节节分明。

“春草小姐(shunsho san),你好点了吗?”

她僵硬地转过头来,觉得脑海深处爆裂开来的疼痛还有眼前黑点雪花似的晕眩,都是来自于这一句‘shunsho san’的日语。像这种谦和有礼的称呼方式,春草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听到了。至少,不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他对她的捉弄,他对她的隐瞒,他对她的……每每想到那段在神社时的日子,她就觉得自己像小丑一样,成了供他暗自取乐的对象。那样窘迫无奈的她,那样自在安然的他……

如今和服以外的他,西装革履,根根黑发服贴无比,也照样是俊朗秀气。为什么他会在中国?!为什么他会在北京?!为什么他会在她床边?!为什么会是他?

“春草小姐?”一双润泽的黑瞳出现在她眼前,“在发什么呆?”他的脸凑过来,呼出的气息淡淡扫过她的脸颊。清淡的气息温温凉凉,呼吸里似乎还有带着些干净的松香味。

春草的脸马上红了,拿手扳开他的脸——掌心触到的肌肤是暖热的;她下意识地掐了掐那脸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收回了手,改为掐自己的脸。“哧——疼、疼、疼疼疼!”大约是用的力过猛了,她一边扯着自己的脸皮呼痛,一边眼睫乱眨差点便掉下泪来。

他眼睛一眯,轻轻笑了,“真像个笨蛋呢。”

这下她更加是傻了:糟糕,真的不是梦!梦里的人是不会说话的!“久久久久久、久恒君?!”春草脱口而出的是日语。

久恒秀智拨开她自虐的手指,揉了揉那团被掐红的脸蛋,一边用自己的母语纠正她:“名字发音念错了,应该是Tsune Hisashi,不是Tusne Hisanshi。叫对别人的名字是与人交往最起码的礼仪,春草小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可是他能不能别越凑越近啊!春草撑着手臂把身体往后挪,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一张小脸红是红,却不是那种高烧过后的潮红,而是极不自在的晕红。

久恒秀智收回手重新坐直,“好久不见了,春草小姐。”

春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好久不见。”她还是有些紧张,旁人那种什么‘久别重逢’或都是跟帅哥‘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兴奋和喜欢,她是全然没有的。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原本以为从今往后都会老死不相往来的日本神官,现在居然坐在她床边。

地点:医院。

时间……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心忐忑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他静静打量她半晌,忽然笑道:“需要喝水么?”

她呆呆地点头,“好。”

久恒秀智起身出去,不多时回转,手里多了两个纸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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