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31)
“谢声,改变一个人冲动时期的想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像谢灯这样倔的学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主动了解她的原生家庭。”徐深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他突然觉得这通来回几句话的通信,却比处理任何案件都要耗费心力。
第 29 章
谢灯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王冰打电话说帮她取的快递放在了寝室书桌上,正当她心中带着些许疑惑和期待时,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层层裹着透明胶的纸箱子,期待瞬间打消只剩下疑惑,她原本以为会是谢声寄来的回复,现在这纸箱子又会是谁寄给她的?
室友们还在外面逛街,她先去洗漱完毕后才拿着剪刀这这纸箱子面面相觑。据回忆,手机收到快递站点的提醒时,收件人确实写的她的名字,说明对方是知道她的,很有可能两个人还认识,但对方却选择匿名寄件,寄件人处只有两个字:钱钱。
钱钱?谢灯皱眉,她确实不知道这号人,但她还是决定先打开看看。透明胶带一层层被剪开,当最后塑封处被剪开后,盒子里面的东西也露出来了。谢灯愣愣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当她伸手将它们拿出来后才回过神来。
乔治奥维尔的两本代表作和朱光潜的上下两册《西方美学史》整整齐齐包在一起,在几本书之间夹着一张信封,谢灯赶紧打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这几样东西让她一下子就想到最有可能给她寄来的人——谢千千。
钱钱、千千,谐音如此相似,她的姐姐那么爱钱,取这样的昵称她应该再多联想一下就应该能猜到,但她还是没有猜到是亲爱的姐姐在此刻给她寄来了此刻她最需要的东西,但除了这些,谢千千一封信都没有,就连一句话都没施舍她。
心中蓦地涌起万千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将四本书捂在怀里,那张银行卡硌在手掌心就快要嵌进肉里她也感觉不到疼。眼泪到底是涌出来滑落在胸前的书页上,咸湿的泪水在还未打开过的纸张上晕开,就如同她的人生,还未有全新的开始就快要被现实捶打得再无抵抗之力。
谢教授:
我还没有收到您的来信,一是不确定邮寄的方式会不会导致信件丢失,二是想着我的信件是不是给您带来了困扰?如果是后者,我为自己第一封信感到抱歉,但我更倾向于是前者,因为您不会因为一封信而怪罪我,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第二封。
很抱歉谢教授,在未来的时间里我无法到‘独白特殊学校’去做志愿了,因为我面临着更大的问题,但即使如此,每当想起您,那些困难也好似很容易对付,因为在去年我遇到了如此勇敢强大的您。
这封信是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挣扎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写出来的独白,如果信件易丢失,我的信将会是发出后永远寄不到目的地的信,那我便可以将这一方纸张当做树洞,在漫长的旅途中丢失,也许它会落在一个陌生人手中,也许它会融化在万物里,悄无声息。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但是用普通来形容又不太准确,虽然这个家庭如别人大多数家庭那样遵循传统的男尊女卑那一套,但我的年少时光总要比别的孩子多出许多疑惑和困扰……
当我的父亲打牌到深夜才回来的时候,已经睡熟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母亲从那个房间出来了,客厅暖黄的灯一闪一闪,深绿色的玻璃酒瓶三三两两地倒了一地,父亲每一次这个时候回来都会和母亲发生口角,于是玻璃碎了一地,暖黄的灯光如酒液一般溢满了每一片碎片。
我问妈妈,为什么爸爸总是喝醉了才回来,妈妈每一次给我的回答是:男人都这样。
小时候每到新学期要交学费,妈妈总会额头上再添一道波浪,而父亲仍旧皱着眉出门直到深夜跳着快乐的舞回来,当妈妈说起家务琐事、生活紧迫时,父亲便会大声斥责她,嘴里骂咧着不贤惠持家、不能生儿子、有两个赔钱拖油瓶等等我听不懂但会觉得难受的话语,他说着,便打碎桌上的东西,仿佛是将我和姐姐一起打碎,这样就能将它们当做垃圾扔掉了。
他应该是想将我们扔掉。
因为,他打碎了东西后会打妈妈,客厅昏黄的光从门缝隙逃出来,逃到我和姐姐的房间,那扇门阻挡住了被打的妈妈以及她因痛发出的哭喊求饶声。
我问姐姐,为什么爸爸总是会打妈妈,姐姐每一次给我的回答是:男人都这样。
我至今记得她看着门缝那束散漫的光的眼神,和厨房的水果刀那般锋利,我害怕地缩进她的怀里,用双臂紧紧抱住她。
我和姐姐长大了,好似因为再也忽略不掉家里实实在在的两个人,父亲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然后发出奇怪的笑声。终有一天他提早回到家,但却带来了一个男人——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