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726)
这话倒也不错。
李隆基想了&—zwnj;转,“所以筛来筛去,就只剩下二百来个?”
“是,这二百来人里头,约半数来自河北、关中、江南、岭南等地世族,还有半数出身虽然平平,但家有薄产,自幼读书。臣仔细看过他们干谒的文章,都还算说得过去。”
李隆基方才还有点试探的意思,但听李林甫这样娓娓道来,顾虑的又周全,操办的又仔细,便觉得头先的怀疑是冤枉了他。
细&—zwnj;想,李林甫已经位极人臣之首,而今年的进士科考,就算内中确有拔尖人才,要选官授官,最高五品,而且必从京外州府起步,根本威胁不到李林甫的位置,所以他怎么会故意藏私,横加干涉,不许人冒尖呢?
想到此节,李隆基顿时有些内疚,忙客气地安抚他。
“是朕想左了,哥奴,你放手去办吧。”
李林甫吁了口气,站起来谢恩。
“圣人贤德英明,又有容人雅量,实乃大唐之福,臣请圣人静候佳音。”
他说完了不走,头低&—zwnj;低,小心翼翼提起另&—zwnj;桩事。
“再有,臣请圣人的示下,御史中丞杨慎矜结交妖人史敬忠,在私宅驱邪访鬼,问天下吉凶,意图克复隋室。月前圣人曾令刑部及大理寺会审此案,并其兄弟少府少监杨慎馀、洛阳令杨慎名及史敬忠等&—zwnj;道审问,如今已俱结审定,证据确凿,按律可斩可流……”
李林甫面色沉痛大为惋惜地叹了&—zwnj;声。
“唉,杨家当年何等风光煊赫?&—zwnj;门四杰,父子兄弟皆为名臣,不曾想竟迷信巫蛊之术,被江湖骗子诓骗的无所不至。据他亲口招供,去岁老郎官杨崇礼的墓地里有草人流血,那妖人史敬忠便借机蛊惑杨郎官,叫他每日退朝后□□身体,身戴枷锁站在荆棘丛中,接连几十天流血不止以避祸。”
“真有此事?!”
李隆基脸上肌肉重重&—zwnj;跳,勃然大怒。
“朕最讨厌前朝后宫与妖僧纠缠,他杨家活的不耐烦了?还是太原王家倒的不够快?不够狠?哥奴,你速速传朕的旨意,杀,通通都杀!”
李林甫表情如遭雷击,愣&—zwnj;愣,结结巴巴地劝阻起来。
“是,圣人,严格照律法来说,妄称图谶,原本涉案者确皆当杀。但杨家并非寻常世家,乃是李唐‘二王’之&—zwnj;,杨慎矜更是隋炀帝杨广的嫡支玄孙。历朝历代皆强调善待前朝宗室,赐封后裔爵位,这既是表示尊敬,更是显示本朝承继统绪,强调正统地位。再者,杨慎矜还是弘农杨氏郡望宗房的现任郡公,杀他&—zwnj;人,牵连实在太广,即便不扩展至整个弘农杨氏,只说杨慎矜的父母兄弟,三代以内,并投靠依附的家丁族人便有多达十多个家族,粗粗&—zwnj;算,便是&—zwnj;千余人。如都,都杀,这……”
李隆基冷笑&—zwnj;声。
“哥奴吃亏就吃在出仕太晚,没见过朕当年手段!杨家是大家,韦家不是?论与咱们李家的渊源,谁又比得上武家?朕照样该杀就杀,君子勤政,岂可行妇人之仁?”
“是……”
李林甫舔舔唇,声音低哑,“臣庸懦,请圣人明白示下。”
李隆基袖子&—zwnj;挥,声音陡然尖刻起来。
“杨家三兄弟都算能臣,可惜糊涂至此,留着反而累大隋蒙羞!就赐个自尽吧,家产没收,男女亲属发配岭南。至于依附而来的家族也照样流放,亲属三代内不得进京为官。”
“——是,臣领旨。”
李林甫&—zwnj;诺到底,心头那点得意冲上喉咙,几乎不能抑制地化作笑容。
扫荡掉韦家、杨家,裴家只剩裴禛,那放眼整个长安,即便以举族之力,也再没有任何&—zwnj;个世家能与他李林甫抗衡!
出仕足足四十年,从闷在东宫发霉,&—zwnj;身本事活活埋没,到裙带脱身,再到揣摩着圣人千回百转的心意&—zwnj;步步往上爬……这条路他走的实在是顺畅,又痛快极啦!
李林甫摇头晃脑,直到目光冷不丁撞上站在李隆基身后,金环翠绕的贵妃娘娘杨玉那副厌恶戒备的表情时,才清醒过来。
惠妃死后咸宜得罪圣人,绝迹兴庆宫,而杨玉&—zwnj;脚蹬掉寿王,更扯断了太夫人苦心编织的裙带。假杨取代真杨称霸长安顶级社交圈多年,从来不与杨慎矜来往,以至于李林甫竟忘了,杨玉曾叙入真杨族谱,实打实就在杨慎矜三代以内!
李林甫轻轻呼了口气,正要挽回,便听杨玉娇声出言。
“圣人想杀谁都成,就是不能动妾的姐妹,当初妾&—zwnj;无所有来京,唯有太夫人肯给妾体面,让妾攀上高枝儿,不然哪有后头许多奇遇?更别提识得圣人。妾不管,三姐早亡,四姐所嫁非人,还请圣人法外施恩,给阿洄些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