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556)
“好好——”
李玙放下酒壶,抽出胳膊环住她腰身,另一只手无奈地摸了摸头皮,平铺直叙道。
“你的亲夫君被人戴绿帽子了。”
杜若瞬时以为李玙又误会了柳绩,正要辩解,忽然反应过来。
“殿下是说英芙?不会的!”
这傻丫头倒去替别人作保。
李玙勉强扭了扭脖颈,扭得咔咔作响,摇头道,“唉,方才我细算了算,将尽三年不曾与她……着实也是难为她。”
“……”
杜若万没想到李玙竟能从这个角度理解问题,话虽然难听,倒也还算是肯体谅人,只是这女人的需求……
从女学的闺训来说,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李玙瞧出她尴尬,笑着换出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悠悠道,“所谓天生万物,阴阳相合。倘若只有男子主动需要,女子只是应和,何来‘相合’之说呢?诚然男子能同时娶许多妾侍,女子只能和离再嫁,断不能一身二用,这是礼法,却不是人情。而且久旷之妇人,面色青白,眼神浑浊,容色大打折扣,一望而知。”
“……”
“饮食男女,寻常人最美妙的享受莫过于此,尤其由情入心,情生意动,叫人一而再再而三,孜孜渴求,绝不放弃。个中滋味,孤全力以赴,不知可有令二娘管窥其妙啊?”
杜若僵住,被他直白的问题逼得口干舌燥,只能紧紧盯着金丝楠木桌子边沿细腻繁复的刀功花纹。李玙五指伸开,摩挲杜若白净柔腻的侧颈,食指来回揉搓耳垂,亲昵地凑近她问。
“二娘不肯夸夸孤么?孤这一向未在别处用功,俗话说用进废退,很怕功力有所退步。”
杜若在他热烘烘的怀抱里手脚发麻,眼看绯红绡衣覆盖下,白皙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玙瞧见她震颤的反应,得意又沉醉地深深吸气闭眼,肩膀手臂连带着大腿都不由得绷紧了骨肉,酝酿出一浪接一浪的炙热,像蠢蠢欲动的火药,只待她丁点声息,就能从沉默中爆发出来。
杜若心知肚明,忍耐着放平呼吸,不去刺激他,只侧过脸,用清澈的眸子对上李玙的神昏意荡,语气肃然。
“殿下,太子妃行为不轨,会牵累到您的,甚至可能被圣人拿住把柄。处置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延不得啊。”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
李玙睁开眼,看清杜若那双妩媚灵透的猫儿眼散发出某种令人心生寒意的冷静严厉,不是依附他而生的蒲苇藤萝,倒像勇据雄关开辟阵地的将士。
他下意识松开胳膊,舔了舔唇。
“是啊,当务之急,先把那和尚拘来再说。至于英芙,不能让她再出门了。”
他停了停补充,“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倘若有别的麻烦,早知道才好。”
杜若心头一凛,大概明白他所指,随即又想连石楠他都肯放一条生路,英芙是六郎的母亲,又牵连整个韦家,他不会痛下杀手的吧?
李玙目光流转,瞬息已洞悉她的担忧,淡声道,“能不杀的人孤尽量不杀。”
主君只用下发命令,具体办事则另有其人。
翌日李玙奉诏进宫,杜若坐在廊下把一壶新茶泡的没了味道,才打叠起精神叫蕉叶来。
也真亏得她乖觉,不仅自己来,还提了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一道。
杜若坐在上首,因无外男,也没穿外头大衣裳,清清淡淡竹青交领的纱褂子配简薄白裙,裙角零落两三朵海棠,面上几乎无妆,单单点了一点红渍在眉心,清爽的像尊白玉雕的观音。
她单手撑住额头,斜眼乜底下跪着的两个人。
铃兰攥着把月白芭蕉扇子站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扇面上绣五月的蜀葵,认真算算,晚了个节气。
蕉叶心里砰砰的跳,知道这回就是飞上枝头的好机会了,转着眼珠子等半晌,没听见杜若问话,忍不住主动开口。
“即便杜娘子不来寻奴婢,奴婢也要来寻杜娘子了。”
杜若凝着眉目缓缓问话。
“是吗?妾请姐姐来,是商量太子今年的寿诞怎么铺排。太子妃那儿倘若有个现成章程,妾就省事了。倘若没有,还请姐姐指条明路。姐姐知道,太子妃才受了封赏,今年又是殿下做太子的头一年,于情于理,都不该妾来操办了。”
蕉叶心里咯噔一下,听出杜若是故意把英芙的地位抬着说,试炼她是否真心投靠。她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从前储位未定的时候,英芙与姜氏争吵翻脸,韦家便当没她这个人似的,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可是三月份那道圣旨一下,姜氏就忽然又出现在明月院了,且不管英芙怎样阴阳怪气的为难,姜氏连个折扣都不打,只管哄得她高高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