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277)

作者:青衣呀

待坐下,琴熏右腿盘在身下,伸长了左腿,扭身倚在凭几上。

她是个丰润灵动的美人儿,如今年纪虽大了,情韵未减,玲珑身姿雪肤玉容,随手扯了披帛绕在手中把玩,仍旧问那句。

“今日怎么了?”

李林甫解了金冠在案上搁好,墨样长发上便只余一条飘逸的白色发带。

三梁进贤冠从前裴太师也有一只,琴熏从未觉得那冠精致隆重,衬的起男儿风采。可是哥奴戴过的,琴熏的眼神黏在那金冠上便挪不开。

寻常人若被琴熏炽热缠绵的目光笼住,只怕都有些心旌摇曳,然李林甫只不过闲闲漫语。

“我想面见惠妃娘娘。”

琴熏暗暗盼望了许多年,其实早已知道自己不在他心上,这会子听他不肯绕弯,直说所求,反觉得踏实,扬了扬眉毛,浪声娇笑。

“惠妃娇容,圣人不肯让外臣觐见。”

“娘娘若有心为寿王谋取帝位,当听我一言。”

琴熏爬到李林甫腿间,替他捋着胡子柔声呢喃。

“在我这儿说说罢了,你才刚刚当上宰相,资历浅,年纪轻,头上顶着铁面无私的张九龄,身畔站着老奸巨猾的裴耀卿,再加上笨的一声不敢吭的杨慎矜,你出什么头?更当老成持重些才是。”

婉媚浓郁的香气萦绕,琴熏满头珠翠泠泠有声,然李林甫不为所动。

“娘娘若再不出手,悔之晚矣。”

琴熏恍若未闻,指尖在他耳畔游走,一扬手,指尖便多了一条发带。李林甫满头黑发全然散开,披在肩上,越发衬得风采俊逸。

两张脸近在咫尺,他越是端然,她越是难耐。

琴熏四下摸索,忽然在他眼里看见自己急切的模样,实在不大雅致。

她眨了眨眼,跌坐下来,片刻道,“李相说的是,如今时候还早,咱们进宫一趟就是。”

裴太师裴光庭是得李隆基器重的宠臣,因此裴府距离兴庆宫极近。

琴熏不换衣裳,更懒得带随从,捡了匹枣红色骏马,别了惠妃给的腰牌,只身带着李林甫连过六道宫门,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飞仙殿。

李林甫一路寂然无话,紧紧跟在她身后,直到进入殿中,方才跪伏在骊珠跟前,开门见山地进言。

“寿王与太子鹬蚌相争,得利的乃是郯王。”

他姿态极为恭敬,身体敬服的贴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的琴熏颇不自在。惠妃屏退了左右诸人,独留牛贵儿在侧。

“李相即便不来寻我,我也要去寻李相。前日之事,骊珠多谢李相仗义执言。”

李林甫听得此言,动了动耳朵,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原来娘娘早做准备。”

琴熏狐疑地望着两人,正要开口询问,惠妃已笑向她解释,“圣人已有废储之意,只碍着张九龄话多,卡在褃节儿上动不得。”

琴熏大感惊喜,既替惠妃高兴,又不愿李林甫得了她宠信,撇开自己独上青云,遂娇嗔。

“你夙愿得偿,也给人赐个座儿啊!”

惠妃笑得打跌。

“我好歹是个宫妃,头回与外臣见面,搭半柱香的架子五姐也要心疼!”

她们姐妹自幼亲厚,虽不同父母,因赫赫武家在京中如今只剩下二人,更有生死与共的情谊。少年时惠妃在临淄王李隆基和宁王李成器之间徘徊犹豫,没少被琴熏笑话优柔寡断,故而今日惠妃有心找回场子。

琴熏恨恨瞪了惠妃两眼,两步下了榻,搀起李林甫,心疼的替他揉了揉膝盖。

“上回还说下起雨来就疼呢。你太老实,圣人跟前也没动不动就跪,怎么见着娘娘反而越发恭顺了?”

她仰着头向惠妃说项。

“可惜你呀,这个殷勤上的晚了些,横竖圣人都吐了口了。现在才来飞仙殿,知道的,说你对娘娘忠心耿耿,一颗心容不下外人。不知道的,只说你趋炎附势,见了好处才撒鹰。”

惠妃早命宫女搬了绣墩过来,掩口笑道,“人家都说李相能言善辩,我瞧着,倒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李林甫任由琴熏搓弄,仍旧板着脸。

“还请娘娘听臣一言。太子受制于后宅,连妻妾之争尚不能平,又曾对驸马口出狂言怨怼天子,岂有为君之理?寿王虽年轻,却持重公正,天性仁厚,有太宗之风,非郯王、忠王可及。臣为寿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雀奴有太宗之风?

惠妃回忆起另一个被称为有太宗之风的人,则天皇后,不由得满心怅然。

李林甫家道中落,爬仕途足足三十几年才得见天颜,见识有限,即便有心吹捧雀奴,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腿上。

要说雀奴像谁,其实是像宁王李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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