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131)
杜若侧过头讥讽的一笑。
“我求他?他肯让我求吗?你别表哥表哥叫那么亲热,他认得你么?他比个阎王还难惹呢,改天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诶,这可怪了,我不认得他,难道你认得?你几时认得的?”
子佩听这话里头大有玄机,喋喋不休地撵着她追问。
却说纳征过后,柳家仍由常青主事,去庙里请了三个吉日,最近六月初六,晚则九月十二。柳绩终日宿醉不醒,连差事都做的漫不经心,哪里会把杜衡放在心上。
常青劝道,“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浑家,连你都怠慢,世人还有谁高看她一眼?你莫要犯糊涂,快把精神打起来。”
“老婆自然是我的老婆,我挣的铜钱归她,我这个热身子归她,还要怎样?”
柳绩怀里抱着个酒壶歪歪倒倒倚在门边,两条腿拧麻花式的绊着,随意写了帖子,便将笔一甩。
“岳父大人着急得很,必选六月初六。真照我说,不用请庙里大和尚,明日要娶了家来也成的。何必害岳父多费两日粮食?”
常青唾他。
“你当杜郎官与你一般不顾脸面?他便是再急,为女儿终身着想,面子上也要装一装。”
“放屁!”
柳绩捏着鼻子哼,“你且瞧着。”
常青便往杜家去,不成想真如柳绩所言,杜有邻才看了一眼,便圈了六月。
这下连常青都气了个倒仰,拿帖子站在杜柳两家中间的小马路上进退两难。
两边都是敷衍,他闷头替女郎不值。
偏杜蘅有心,打听得柳绩与媒人起了争执,媒人撂挑子不管,累得常青接手,辛苦跑腿。她便忍了羞意,许荣喜十个铜钱,命他递了两方自家绣的帕子,寻到常青家的市坊送去与常青家娘子。
转头常青到家,接过来瞧,周周正正一个菱格纹的细布口袋,缝了两根背带,内里分作三个格子,外面一个搭襻,刚好常青巡街时挂在身上。
再打开口袋,里头两方浅黄色葛布手帕,一方绣着小荷初生,几道弯弯涟漪,锦鲤藏头露尾水中嬉戏,另一方绣着孩童树下打枣,边打边吃,吐了一地枣核。葛布细薄,夏日里用着正好,只难为她细细绣来。
他叹了口气。
常青娘子弹着手指笑嘻嘻不开腔。
“手帕你留着用,这口袋叫人送回去罢?”
娘子接过口袋翻来覆去地看,摇头道,“那怎么成,手帕不过添头,这个包袱才是正经东西。郎君不解风情,买珠退椟,岂不是伤了佳人的心?”
常青一怔,笑骂道,“娘子今日口淡,急等着吃东都洛阳的米醋?你家郎君半老头子一个,哪里来的佳人?”
“一把年纪,竟能惹了风流债回家,从前原来是为妻小瞧你。”
常青疼惜娘子,不愿她吃心难受,忙将柳家因由细细说来,倒把娘子听的发呆,半晌道。
“这桩婚事可配坏了,往后只怕要苦了元娘。”
常青暗想那也未必,如柳绩肯认命,将前尘往事尽数抹掉,未尝不得善终。
“听闻杜家元娘贤惠能干,许是阴差阳错一门好亲呢。”
娘子唾道,“世上哪来许多阴差阳错,便是好男配好女,也得有心有意才做得好亲。你听那柳参军嘴上说的板正,那是顾及脸面。他自谓被人亏欠,邪火儿撒不到杜二娘身上,可不都奔着元娘子去了?倒不如拖个一年半载,待他心气平了再成婚,也能好些。”
常青道,“亲迎还得三个月,你瞧元娘子这般温柔宽让。少年夫妻,就是两块黄泥巴,沾点水,多揉捏揉捏就好了。”
娘子冷笑。
“郎君到今日与我说话还是遮遮掩掩的。我且问你,我若是你当初那定了亲的小娘子的姐妹,嫁与你,天天与你讲她在高门大户何等风光,明里暗里抱怨你忠厚无用,你能与我一心一意?”
常青额头急出冷汗,忙摆着手告饶。
“娘子何必拿捏我?不如为夫这便去外头太阳底下跪着吧?”
“呸!”
“再说娘子哪是那等日日念着别人家郎君的糊涂女子,为夫浑浑噩噩二十年,也未见娘子给过一分冷眼牢骚。娘子大恩,为夫今生也报答不尽。”
娘子一手提起他的耳朵。
“你少与我装糊涂!元娘子不知道还好,但凡知道了,你瞧着罢,且有擂台打呢!到时候少不得还是你去帮那柳参军收拾局面。诶,世人如我一般看得开的也少。”
她斜眼觑着常青忽然嬉皮笑脸。
“我家郎君生的好相貌,便是拿那柳参军来换我也不要。”
常青心里美滋滋地,面上只做忠厚状嘿嘿笑,抱住娘子不提。
杜蘅展眼出门,想到杜若还未觅得落脚处,心里悬吊吊的,便转到东跨院寻,果然见她闷闷不乐守在房中。杜蘅忙走近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