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冬至+番外(114)

作者:棂七

人性都是脆弱的,俞章基对女儿的思念,终于在空虚下达到顶峰,他想要俞楠回家。

他示好的第一个举动,便是允诺外孙,寒假回国,可以去见俞楠。

俞清逸欣喜若狂,他人生中从未如此期盼考试,因为考试结束,就是寒假。

可惜他的喜悦,在考试周来临前,戛然而止。

俞乔远在上海,但还是收到俞章基松口的消息。他敏锐地嗅到,父女间高筑的城墙,迟早会因为俞清逸的存在而坍塌。俞楠回俞家,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结论令他浑身发冷。

俞清逸已经令他焦头烂额,如果俞楠回归,继承权怕是板上钉钉。

俞乔细数哪里可以再做的文章,发现竟然无处下手。俞清逸已不同以往,碰不得。俞楠当年的事,俞章基明面虽未迁怒他,但心中也有责怪,不能再碰。

他无棋可下,无路可走,人在绝境时,都会陷入疯狂,俞乔想到了兰陈安。他是完美的人选,俞章基不在乎他,而俞楠和俞清逸,发疯般的在乎他。

当时兰陈安还在办巡演,演出在曼谷站戛然而止,对外称病,从此世间查无此人。

俞楠收到消息时,整个人是僵硬的,“如果回家,你该知道他什么下场”

那些年俞章基有无数次示好,俞楠每次都是恶言相向,仿佛铁心不认这个父亲。

俞清逸的日子更是煎熬,他当然不会天真到离开俞家,来换取俞乔对兰陈安的网开一面。在俞乔眼中,兰陈安是压制他们母子的工具。如果他们母子连压制的必要都没有,兰陈安只会命悬一线。

所以俞清逸只能忍耐,成长,变得更强。他懂,他越是强,兰陈安的命就越贵。

他一刻都没有放弃过对兰陈安的寻找。

可那些年他尚年幼,兰家又势弱,凭他们的能量,想查清一桩异国他乡的绑架案,谈何容易。官方渠道不是没有尝试过,但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人需要时间,而时间的尽头,是不了了之。

一年,两年,三年……

八年就这样过去了。

所有人都忘了,但俞清逸还记得。

他在日复一日地等待和寻找中,渐渐长大。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一点点褪色,从五彩,到灰,从灰,到黑。

人生彻底陷入黑暗,是在二十六岁。

那时俞清逸在俞家已然是二号人物,甚至能稍稍摸到俞乔在泰国捞偏门的影子。一切终于要向前进了,可兰陈安却没能等到。

俞清逸甚至不知道兰陈安是何时离世的。只知道那年俞章基的生日,他们没有如期接到兰陈安的电话。

每年一通电话,是俞楠同匪人拼死协商出的结果。曾经俞章基每年生日都会邀请俞楠,俞楠说如果接不到电话,她就会回到俞家。

兰陈安每年打过来电话时,语气都是温温柔柔的,还记得提前对俞清逸和俞楠说生日快乐。

俞清逸二十六岁那年,他没能再收到兰陈安的那句生日快乐。

他知道,他以后都不会再收到了。

生前那样浪漫自由的钢琴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陨落。

俞清逸连遗体都没能见到,俞乔绝口不提兰陈安的下落,甚至吝啬给他一捧骨灰。

俞楠近乎崩溃,无数次质问俞乔,人到底在哪,等来的,永远是怜惜的脸谱。“我哪里知道,我也担心姐夫,我也在找”

丧父之痛,挫骨恨意,剧烈的情绪裹挟着俞清逸,他陷入抑郁,睡眠从此离他而去。

他真的想过死,但比死更强烈的,是他的灼灼心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他要把兰陈安带回维也纳。

俞清逸积极配合徐桦的治疗,也是那时候,知道了世上有种东西叫帕罗西汀。

最开始用药的三个月,身体出现剧烈反应,厌食干呕,昼夜颠倒。

那是2012年,他奄奄一息,虚弱到即使在盛夏八月的香港,也会患上重感冒。他无心再忙公事,听闻安一舶在四季主会,于是找他吃饭散心。

俞清逸对鼎诚的业绩会没兴趣,在会议快结束的几分钟里,才心不在焉迈入会场。

可就在这最后的几分钟,他遇见一个无比鲜活的姑娘。

相遇的瞬间,他觉得世界平行到讽刺。明明是相近的年纪,有人已经灯枯油尽,有人却生机勃勃,仿佛人生还未开始。

北京与香港相隔千里,本以为是惊鸿一瞥,是命运在无意中,给了他机会。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犹豫权衡,只记得心动趁着理性出走,忙替他做了决定。

情意受酒精催化,变得缠绵汹涌,就这样,他醉醺醺着歪靠上女孩的肩头。

暖冬香港,温沐歆接过他递来的体检报告,心直口快,“俞楠?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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