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他送回来了。

六点半,所有预备病患、病患需要集合，在七点早饭开始前上台,讲述自己的昨日心得。

包括自己犯错的检讨。

确诊病患与预备病患的位置泾渭分明,右方的病患神情如出一辙，宛若复刻的人脸。

黑幽灵四位的演讲声情并茂、情感饱满,让尹鹤听了都想鼓掌喝彩。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他鼓掌的刹那,不仅台上的人尴尬,台下的人也一脸惊诧。

狼女侧首望来,啥毛病？

这时候鼓掌跟贴脸给人一巴掌有啥区别？公开处刑了都。

就在尹鹤打算上台畅所欲言时,02终止这场活动,命令他们去吃饭。

尹鹤惋惜,他有挺多话想说的。

预备病患和确诊病患的位置一向是分开的,墨诀的座位很讲究,刻意往确诊病患那儿贴。

尹鹤眼角余光瞥见确诊病患那列，有一人与墨诀靠得很近。

狼女：“他们成功和清醒的确诊病患达成合作。”

狼女将昨日偷听到的大致复述,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还记得重点。

“跟你之前说的一样，这里的最终‘惩罚’不是额头……额叶切除手术。而是改造人。”狼女道,“你被改造了吗？感觉怎么样？”

她可还记得尹鹤骗她的事儿,但狼女想通了,反正她只想要通关。尹鹤怎么作死，跟她没关系。

“没有，”尹鹤摇头,“我不符合改造条件，改造人的过程很复杂，分成好几个步骤。我第一关都过不去。”

狼女：“关键在0001。”

0001出现的很突兀，但他又什么都没干，很乖巧温顺，同时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也让他们经常忽视0001的存在。

尹鹤：“你说得对。”

狼女等待尹鹤继续往下说，可尹鹤偏不说。这一点都不符合尹鹤的性格，思索半晌，狼女突然笑了：“你不会对0001动心了吧？所以不忍心分析他，害怕我对他不利？”

“他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尹鹤：“我要保护他的感觉。”

“你开什么玩笑？”狼女笑出声，“S级世界的NPC有多可怕、获得的强化优待有多吓人，需要我和你好好讲解下吗？”

“不用。”尹鹤拒绝，“那我们就继续讨论这个世界，把0001纳入考虑范围。”

“将我们的病房号、也就是我们的编号用二进制看待，对应的十六进制分别是2-8的数字。我们是可以和医生对上号的。但是缺少1号，0001没有对应的医生。”

“至于为什么0001没有对应的医生，那么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

尹鹤注视着安静用餐的0001：“他持有两个身份牌。”

0001既是医生、又是病患，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游走在二者之中。

他不被医生接纳，更不符合确诊病患的条件，所以他被两边排斥，最终只能是预备病患。

0001是医生这件事，并不让狼女意外。0001的出现太反常了，那身段气质，一看就是顶级boss的料。

只是0001太乖了，乖到经常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狼女：“知道他是医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尹鹤笑，“他是唯一一个能为我做改造手术的人。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狼女说的是“我们”，尹鹤说的却是“我”。

直到现在，尹鹤依旧没有打消被改造的想法。

“可是你说过，当一项处罚进行时，对应该处罚的医生会离开。0001不能为你做改造手术，因为他对应的处罚就是改造人手术。”

“0001和其他人不一样。”

0001脊背挺直地坐在位置上，艳丽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杂念，又似是拒绝与外界沟通。

没有欲望，不会犹豫，冷酷无情。

“确诊病患告诉墨诀，02-08医生都是成功的改造人，对吗？”尹鹤问她，狼女点头。尹鹤放下筷子，否认这个说法，“只有0001才是成功的改造人。”

“02-08医生都有想要逃避的‘处罚’，因为他们害怕。也许是因为在训练抗压过程中，该项目最让他们难以忍受，最终成为无法磨灭的恐惧。”

“会恐惧的人，并不是成功的改造人。他们是失败的改造人，又或者是，半成功的改造人。”

“没有情绪、没有欲望、不会害怕，拥有独立的、不为所有影响的思考能力，即便面对死亡也不会恐惧。是无限接近却超越人的可怕存在。”

尹鹤说：“这才是成功的改造人。”

02-08医生虽然冷血无情，却依旧有恐惧的事物，比如某个处罚方式，又比如——0001。

0001是他们最惧怕的存在，而拥有恐惧的人并不是成功的杀戮机器。

只有0001，他不会恐惧，不会害怕，永远都是疏远淡漠的面孔，仿佛万千事物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