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愈发脆弱，沈意微记得夏天时，他还身子硬朗，能够下地务农打理花草，清晨练拳。

这一个寒冬，就险些丧命。

从前她不惧死亡，她觉得对世上许多人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唯有死去才是最好的解脱。

但真正在这世上感受过温暖和被牵挂后，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却是被恐惧席卷。

这一夜，她格外沉闷。

许司年正打算送她回去，一起身才发现她不对劲。

她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但一张脸红得异常。

再伸手摸她额头，滚烫一片。

山上那么凉，她将户内所有窗户全部打开，灌进来的空气是救了不省人事的慕容山。她自己却是被冷风吹得没知没觉。

先前她一直撑着，得知慕容山脱离危险，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鼻尖都是消毒水味道，她觉得口干舌燥，眼前有医生来回走动，只有一个熟悉人影一直站在那里紧锁眉目。

可是她觉得疲倦，怎样也睁不开眼睛来。

梦里的黑暗，残卷她的意识，她又见到那位山羊胡的男人，狰狞可怖，令人背脊发寒。

很快画面跳过，一群群人围住那个少女，嘲笑，鄙夷，唾骂，每人都指着她的脸骂她下贱不要脸，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墙上，将厕所里的秽物泼在她身上。

她的衣服被扯得四分五裂，在学校天台角落里，难过得声音都哭不出来。

直到那个少女忽然消失不见，她听见一个婴儿的声音，有人在叫她，“知知…知知……等你出来，就能见到你的哥哥姐姐啦，他们也会像妈妈一样爱你。”

那个声音很柔软，余音之处，都带着欣喜和期待，好似在期待小生命的降生。

她贪恋那个声音，却怎么也抓不住，最后只剩下一声重重的叹息。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眼前是白色天花板，以及声音规律的点滴声。

她觉得喉咙发涩，想张嘴，却干裂得疼痛。

没等她说话，床沿边已经有人伸手递来一杯水，将吸管放入她口中。

味道熟悉，她觉得安心，喝完水，她眼皮才完全睁开。

许司年眉间有淡淡憔悴，眼底一团乌青，青色胡渣冒了出来，看来他是一直在。

沈意微声音有些哑，她问：“你一直在这里？”

昨晚折腾到后半夜，老先生是没事了，又遇到她后半夜发高烧，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

许司年却是从昨天到现在，眼睛都没眯过。

他略微疲倦笑道：“39.8,度，我怎么敢睡？”说着，又不放心摸了摸她额，感受到体温正常眉间才逐渐舒展开来……

随即，他又挑眉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哭了一宿，叫都叫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失眠真的是要命……

第40章 第 40 章

沈意微想起梦里断断续续的碎片，混沌的画面里，放佛前生的经历，忽明忽暗……令人空洞又心悸。

她昨晚睡梦中一直抓着许司年的手，面色十分惊恐，满身的汗，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好几次了，其实他没有说过，上次沈意微在清水湾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这样的梦魇，看上去已经纠缠她多年。

无法与人诉说的过去，自成心魔，无力摆脱。

沈意微面色虚弱，她皮肤原本就白，折腾一晚上，这会儿看上去眼窝都深了些，许司年见她不想说，也没追问，只是叫人送了清淡的餐食来。

然后蹲下身摇起床，往她身后塞了一个靠垫。

餐食送来后，他在她病床上支起小桌子，把餐摆在桌上，整个过程都亲力亲为。

其实vip病房都配备了专用护士照顾起居用餐，他将粥盛在碗里，一口一口吹着，确定不烫以后，小心喂着她。

看得一旁的护手目瞪口呆，手也不知往哪放。

大概从未见过哪个病房家属将病人照顾得这样无微不至，在她们的认知里，一般像这种有钱人家，住院后，一个病房都堆着两三个护士照顾起居饮食，哪需要家属亲自动手？

更何况像许司年这样年纪轻轻就坐拥千亿身家，长得还俊俏的优质男人。

她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吃了几口，沈意微觉得他这么喂自己，身后两个护士看着她，一时有些难为情。

她动了动手，想要抬手自己来，没料到挂点滴的针头扯了下，她疼得嘶一声，眉头皱成一团。

许司年蹙眉，按住她的手，语气重了几分：“老老实实靠着别动。”

好容易用晚餐，她气色恢复了几分，病房里两个护士已经退了出去。

她身体缓和了许多，至少有些力气了。

沈意微问：“老先生醒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