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郡王(41)
兰溪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眉眼盯着香线目光黯淡,几分出神,但仅仅几瞬她收回了神思,苦笑:“人活于世,谁没有爱过人,谁没有恨过人呢?”放下香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别想过去了,日子总要朝前过的。”
殷拂云笑了笑,她不想说,她也问不出什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起她做香的一些事。
——
殷拂云以为这次乔嘉木该死心了,没想到第四日乔嘉木又来到了李宅门前,但这次他既不闯门也不闹,就在门口石阶下站着,跟个石狮子一样,不管身边人怎么劝就是不走。
殷拂云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似乎要有一场雨。
午后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儿雨点大了起来。
她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石板上跳动的雨珠,想到了阴安侯府遇难的那日,天也落雨,府宅内全是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妹妹害怕地抓着她,一双手冰冷入骨,红着眼眶含着泪硬是哭出来。
那是她第一见到素来娇弱的妹妹内心的坚强和倔强。
抬起视线,闻邯站在对面廊下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沿着回廊走过来。
“乔公子还在府门前站着。”闻邯低声说道,眼眸中淡淡忧郁,见殷拂云不为所动,又继续道,“他身上有伤,病得也不轻,恐怕受不了这雨。”
所以她就要见他吗?
她瞪着闻邯,闻邯眉间微蹙,似有难言之苦,须臾才道:“至少别让他在这儿出事。”
殷拂云回头望着廊外雨,越下越大。
北境的春雨不似华阳,寒凉刺骨,乔嘉木的身子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病弱不堪,难撑得住。
他是死是活她可以不管,但如果是在李宅门前出了事,李忻必受牵连。
卫国公如今是陛下跟前人,而李忻恰恰是陛下心头刺。乔嘉木出事,正是给了朝中某些臣子攻讦李忻的把柄。
“劳烦闻将军请人将他带进来吧!”
殷拂云避开李忻,在跨院的亭子里等乔嘉木。
他冒雨踏进来,浑身湿透,打湿的鬓发贴着脸颊脖颈,让本就清瘦的脸颊显得凹陷。眼底乌青,唇色发紫,身子在微微颤抖,显然冻得很了。
人人惊叹的华阳第一公子,任谁会想到他如今狼狈至此,像个丧家之犬。
“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完就走。”
乔嘉木没有开口,立在亭子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直盯着她,如站在李宅门前一样,像个泥塑的人像。
殷拂云有些不耐烦:“若是无话可说,就出府。”说完起身欲走。
“霁云……”乔嘉木低哑地唤了声,声音苍老无力,双目却未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分。
殷拂云停下步子回望着他,虽然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清明,望着她像望着一件从未见过的珍宝,细细打量细细探究,似乎要将她看穿看透,把每一个毛孔都刻进眸中。
“说吧!”她冷声道,对于这样的目光,她很不喜,态度也越发冷淡。
乔嘉木这才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一点点转到她放在腹部的双手,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手看,像是那双手有什么不同之处。
看着看着乔嘉木忽然泪如泉涌,渐渐哭出声来,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全身颤抖跌跪在地,抱着头哭得歇斯底里。
殷拂云不知他的情绪为何忽然崩溃,站在石桌边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乔嘉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越哭越厉害,最后咳喘连连,开始作呕,憋得脸红脖子粗,头上青筋根根爆出,一口气几乎要接不上来。
她见过无数人痛哭,从没有见过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几乎哭断了气。
约是这哭声太过悲痛摄人心魂,穿透了跨院的春雨,李忻和闻邯撑着伞过来,立在月洞门前朝这边看来,雨幕蒙蒙,看不清面容。
回望面前跪着的人,她有几分动容。
愣了须臾,上前去扶他。乔嘉木虚弱的抬手推开她,整个人瘫躺在地,也止住了哭,双目无神、空洞,似一个绝望地将死之人,对这个人世间没了最后留恋,不愿再多看一眼。缓了几口气,双眼缓缓闭上没了动静。
第18章 第 18 章
乔嘉木从李宅离开有七八天,没再出现。
“应该是病重。”兰溪道,“听闻将军说乔公子一直在遥州城养病。”
她低低嗯了声,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卷。
那日乔嘉木把整个李宅的人都惊到了。
李忻请来几位大夫诊治,忙活了半日,得知只是身体太虚弱、悲伤过度,并无生命之忧,所有人才放下心。随后李忻命人将乔嘉木送回住处,也算没了牵扯。
如今乔嘉木离不离开遥州与她无关,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