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98)
但这两日, 为了她,他先是同三奶奶武凝琴几乎撕破脸皮。今日, 又因了藕生苑一顿夜膳,竟对着一向恭敬的祖母不假辞色。
她何德何能,受得住他楚山浔这般厚待呢?
福桃儿挣开他的手,心底里非是情动之乱, 而是一种深切的不安。——在他那如星河般灿烂高傲的眸子里, 她的确是瞧见了关切, 甚至是怜惜。却没有一星半点, 发乎内心的向往和喜欢。
也许是出自愧疚责任?也许是因为惜才?
总而言之,她真的不愿给他作妾。楚府也绝不会是她一生的归宿。这般善意维护,只会让她心生恐惧。
到了漠远斋,天边只余半线光亮。楚山浔如今仿效先秦圣贤,夜里的诸般杂事都是亲力亲为,不许丫头进去服侍的。所以福桃儿到了门首便照例要告退离去。
“你跟我进来。”
一路上胖丫头都对他爱答不理的,说话疏远的很,楚山浔有些不大明白,便也气闷着不怎么多话。
“主子要人伺候吗?奴婢去找红儿来。”
刚躬身行了个礼,她的腕子便被人握住了。
“本公子说了,要抬你作妾。怎么,你是不信吗?”
这话一落下,就见胖丫头刷地仰头看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在廊下宫灯里,蕴藏着深切的纠结幽暗。
这神色模样看得楚山浔莫名心头烦躁,正巧红儿从二院里迎出来,他挑眉高声吩咐了句:“快去坐热水,福姨娘要伺候本公子沐浴。”
“主子,还没正式过明路呢,莫要胡言。”
对着他明显有些挑衅得意的神色,福桃儿丢下这句,便转头当先跨进院里去了。
池水氤氲,青年修长有力的双手搭在池边石台上,对着垂首侍立在屏风内侧的胖丫头命令道:“过来些,会不会伺候人的?”
她心里烦躁,便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拿起一块丝绣手巾,走到池边,朝他身侧的水边一扔:“主子可要奴婢下水服侍?”
楚山浔皱眉,胖丫头这模样看着怎么很不高兴?原本他就是见不惯她的冷脸,刻意玩笑的。她的手受了伤,方才又撑得吐了,他又怎会现下叫她服侍呢?
“呵,你也就在我这儿有个真模样,见了祖母怎的跟缩头乌龟似的。”他拿起巾帕最后抹了把脸,便作势要爬起来,“干净衣服呢?”
福桃儿转开脸,伸手将新衣服递了过去:“给。”
这丫头可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可楚山浔瞧见她脸上红晕,想到前儿夜里的辗转相拥,不禁也是心口一烫,便起了些坏心思,刻意只披了件亵衣。
宽肩窄腰,两道狭长凹陷的锁骨,还滴着晶莹的池水。他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水汽,阔步走到了她身边。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便见她发顶乌黑,脸盘子圆胖白皙,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染上霜红。
倒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过两日挑个黄道吉日,索性抬了你作妾。。"他小心地拉过那双胖手,蹙眉翻看上头的伤痕:“疼的厉害吗?”
“奴婢不疼,主子玩笑了。”她垂首尽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可还是免不了脸上潮红一片。
从柜子里翻出治伤化瘀的膏药,楚山浔拉了她坐下,用一支桃木挖片,挑了一大块的膏药,就朝她手心涂去。
许是他从未做过这般事,手劲过大了,只听身侧传来‘啊’得一声低呼,又即刻掩了下去。
“往后若人再打你,你就别客气着,打不过便跑。”楚山浔丢了桃木瓦片,改用食指和拇指细细匀开膏药,“你记着,小桃。这世上除了本公子能欺负你,旁人都不行。”
青年的语气抑扬顿挫,置了气似的带了股狠劲。可他的指腹又轻又软,膏药冰凉。握着她腕子的右手,掌心滚烫,一路沿着她雪藕般的胳膊,传到了心口处。
他整个人带着股皂角香气,随着转首取物间,丝丝缕缕得传到她鼻尖里。
“主子,我……”福桃儿下定了决心,便是要留在府里,也还是说清了为好。
“这儿就我们两个,别再主子、主子的,听得别扭的很。”缠上最后一圈纱布,他将药膏收了回去。
“过两年,奴婢还是想出府。”
楚山浔突然抬手捏上她脸颊,那张倾城绝色的面目凑得极近,连鼻尖都快要贴上了。
“怎么,你是担心被祖母,三嫂欺负?还是……”他微眯了眸子,手下用力,将她的脸面团似的扯来拉去,“还是心比天高,竟连本公子都瞧不上了?”
虽这么问,他心底却嗤笑。想他堂堂提刑按察佥事的嫡子,年17便乡试第九,明年保不齐再中了进士,这般世家才俊,国朝百余年,恐怕都数不出几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