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28)

作者:第四世

她被两个婆子扶着跨进院去,鹊影见了自然是赶忙着人唤大夫去。府上的医女来瞧了,见她伤口半合,人却已经发起了高烧。赶忙命人烧了热水,先是温水擦身,继而重新敷药,熬煮姜茶驱寒。

福桃儿被几人悉心照顾着,昏沉间还在不停道谢。索性这回医治及时,到夜里发了一次汗,热度便慢慢褪了下去。

内院也来问了情况,还说免了她两个三日差使,只管养着。鹊影给她喂了些安神的茶汤,就这么好吃好睡的,到第三日下午,福桃儿便觉着伤口处麻痒起来,心知是鞭伤开始痊愈结痂了。

闷了三日,也就连下了三日大雨。等起来时,只觉天气凉爽怡人,再没有丝毫暑热。

闲来无事,福桃儿正坐在二院屋槛上缝个荷包,忽听内院击掌交好,一个陌生的浑厚男声传了过来。

“哈哈!好,五爷的剑术真是长进了。”

内院里除了那位宋老先生,可是从未来过陌生男子。听称呼,也不像是长辈亲族。

见她疑惑,鹊影抱着个针线簸箩笑着挨她身边,解释道:“那是公子习武的师父。”

有心再说两句,两院里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也不理睬屋槛上的两个丫头。回头指了指两院间的墙:“五爷年少,这一二年便翻这堵墙吧。”

身后的楚山浔被他衬得愈发姿容秀美,他淡淡地点头,随即开始按着师父的指点徒手朝墙上翻去。

见鹊影见怪不怪地犹自安坐,福桃儿也就继续手里的活。少年起落翻飞的身影却总是不经意落在她眼底,他年纪尚小,那院墙却足有二丈高,每一次,也只能刚够着中间的位置。然而他既不气馁,也不骄矜,只是一次次这般默默地练习着。

福桃儿瞧着都替他累,却忽然有些明白卞妈妈上次说的那番话,楚府的小公子的确和一般的世家公子不同。可是英雄妾,在她心里还是不如匹夫妻,又或者一个人地老天荒也足矣。福桃儿不再多瞧,只是绷住了手中荷包,开始缝边走线。

这时候却听院外好像乱了起来,呼喝声夹杂着纷杂的走动声。

武艺师父祁大年以为是帮里有急事寻他,便径直朝外查看去了。

“走,反正无事,去瞧瞧。”鹊影拿过她手中的荷包针线,将簸箩扔在低下,拉着她就朝外头去了。

跨过两道月洞门,那声音便清楚了起来,渐渐得便是个女子的惨呼和求饶声,听得叫人心悸。

“姐姐,还是不去了吧。”

“就在外头了,像是哪个丫头犯了错。”

还没来得及转身,院门就被鹊影伸手推了开。眼前被压在长条凳上的人,正是前两日打她的小丫鬟雪歌。

行刑的却是两个监房派来的仆从,瞧着便面色凶恶的很。他们手上举着的红漆木板粗重异常,一木杖下去,雪歌便是凄厉得一声痛呼。

“难怪方才院里头人都跑没了。”鹊影对她附耳嘀咕了句。

瞧着满院里的婆子丫鬟,就连一等大丫鬟画沉都候在太阳下观刑。木杖不比皮鞭,每一杖都带着拍碎骨肉的气势击打下去。

鹊影虽痛恨雪歌这丫头平日里的奸猾,此时却也面露不忍,便要拉着福桃儿回去。观刑的众人却是按上头的令走脱不得,平日同雪歌还算亲厚的红儿舒儿脸色惨白,舒儿胆子小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

年轻些的纤云、玉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血淋淋的一幕叫她们心里头不安惶惑。唯有画沉,意态仍旧悠闲无比,好像叫她是观景一般。而那些年老些的婆子妈妈们,有的叹息,有的移开了眼,却更多的是不以为怪的冷漠。

“住手!”打到第七杖时,祁大年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轻易就截住了仆从的红漆杖,“才十三四岁的丫头,犯得着你两个男人下死手杖打?”

两个仆从识得这位,当即不敢较劲,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院门打开,楚山浔一身短打,颇为无奈地走了过来。

“这丫头想伤人性命,狱文都已递交了府衙,祁师父不必怜惜。”

“不、不!奴婢不过是听碧树姐姐,打了她十鞭子,何至于…啊…公子、公子饶命!”

仆从眼疾手快,又是一杖沉沉地击打下去。楚山浔面色沉沉地扫了眼雪歌已经洇血的腰背,却是毫不动容地开口:“多说无用,是祖母下的令。”

老太太能让桂参家的大费周折,特意从人牙子那儿将雪歌翻找回来,这般情况,便是要用她的死来立威,这时哪还管你做了什么。

楚山浔当然无意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又有过错的三等丫头去忤逆祖母。他拦住祁大年,想着到底主仆一场,等着人没了,叫庄嫂子备副棺材,另贴30两银子与她家里,便已算仁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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