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昼(179)
我就这样惶惶煎熬度着日子,每天只能靠看书和画画让自己暂时忘掉自己在受的罪。我每天起床后都会在一本书的最后一页上画个记号,否则我就连今天是被禁闭的第几天都记不住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迟缓,每天看的页数越来越少,看过的情节也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想起来,我心里很清楚这种状态就是我高中抑郁病发的前兆,我焦虑、害怕、但是又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无比恐慌自己又会再次发病,终于在某天下午时,机会来了。
那天我在午睡时做了个噩梦,起得比往常早。我从卧室里出来时,阿姨在厨房做饭,浴室里有水流的声音,他的钥匙放在茶几上,我光着脚轻轻走过去握在手里,心脏紧张得快要迸裂出胸膛。
直到成功出门的那一刻我都恍若还在梦里。我太阳穴蹦得厉害,跳得我耳鸣,没敢等电梯,我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了下去,三步慌乱并作一步,脚下踩到了石头、沙砾还有什么其它的我也不知道,我疼,但是又不觉得疼,整个楼道里寂静得只能听见我的脚步声,我大脑里高度紧绷成一片空白,机械地一圈接着一圈地往下跑,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第几层,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身后,突然,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发出沉闷响声,我一边喘着粗气跑着一边瞪着眼睛惶恐回头,脚下蓦然一空,整个人失重摔了下去。
我大概跌了有半层楼吧,最后伏在地上时手心被划烂了几道血痕,膝盖磕出了淤红,左边脚腕也扭到全然不能动。而身后只是个来楼道里抽烟的年轻男人,看着我愣了愣,一边走下来一边好心问:「你没事儿吧?你是住哪层的?我送你回去?」
我拼命摇头,撑在地上艰难试图爬起来:「我没事……谢谢……不用管我……」
他有点担心地望着我这副半天都摇摇晃晃站不起来的状态,好心伸出手扶了我一把,我忍痛颤着腿刚要站直,头顶上突然居高临下传来冰冷声音:「她是我家的,我带她回去。」
我整个人瞬时如坠冰窟。面前的人应该也一眼就看出了我们之间有问题,趁着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间隙悄悄捏了下我的手腕,用很低的声音问:「要给你报警吗?」
我苦笑着轻轻摇了下头。报警有什么用?我们是兄妹,是“家务事”,他没有在身体上伤害过我,我也拿不出来被他囚禁的证据,警察又能把他怎么样?
我靠在墙上看着他朝我一步一步走过来,从自以为逃脱的狂喜猛然坠落到再一次面对他的深渊,我已经绝望到没有力气再无谓的逃跑挣扎。
身旁的人看了眼我又看了眼他,被他身上的冷戾气场迫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楼道里重新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已经连紧张都不会了,惨白着脸色像死人一样瘫在墙上,任由他阴沉着脸检查着我的胳膊和手心,又蹲下去看我扭到的脚踝,最后,他沉声说:「先去医院。」
我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意识不清地恍惚想,先去医院?然后呢?再回到这里被你继续囚禁吗?
他没有再作声,抱着我走进电梯下到地库。他开门把我安放在副驾驶位上,弯身给我系安全带,侧脸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我魔障一样紧盯着他的脖子上绷起的青筋,做出了我这辈子最解恨但也是最失败的决定,我握着他的钥匙,朝他颈侧的动脉位置狠狠划了过去——
我当然不可能得手。性别之间先天的力量与反应力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本能偏头险险躲过去后同时攥猛地住了我的手腕,只稍微用力我就痛得连钥匙都捏不住,就算是那把钥匙真划到他脖子上了,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被谋杀的人没有死成后,彻底被激怒了。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眼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怖阴森,我却奇异的不再感到害怕,或许是从萌生出杀了他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对于没有人性的人,眼泪、哀求、示弱这些他都永远不会共情,与其等待他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心软可怜,我宁愿跟他一起死。
可惜这番少女的雄心壮志只存活到了我跟他憎恨寂静对视结束的那一刻,可怕的胶着氛围中,他突然挑起唇角笑了一声,幽黑眸底笑意全无:「裴旖,很好。」
他突然拽起我的胳膊把我拉出了车门,我摔跪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又被他粗暴拎起来往电梯前拖。我咬着牙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脚上钻心疼痛,生理眼泪汹涌不止。进电梯后他把我掼到墙上,我的后背撞到金属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痛得屏息皱紧了眉,他逼近掐住我的脖子,唇角带着阴沈微笑,瞳孔里的怒意狰狞:「你还哭?!你哭什么?哭我没死成是吗?我要是死了你就笑了是不是?!」